裴晏舟最終還是沒有去書房。
進屋時,他掀眸掃了一眼倉凜,看見他還未完全恢複的臉,突然就想起之前宋錦茵為著他拿銀子出來的事。
“養好了再來當值。”
倉凜不敢吭聲,直覺告訴他該是哪裏出了問題,不算太嚴重,但也足夠讓他近些時日不太安穩。
同王管家道了一句,倉凜轉夜,消失在院裏。
屋裏頭很暖,裴晏舟不過站了片刻,上的寒意就被散了個幹淨。
提回來的食盒被放在桌上,裏頭的東西擺開來,每一樣裝的並不多,但種類不。
“東西不合口味?”
裴晏舟看了一眼桌上的東西,有過,但得不多。
他眉頭皺了皺,拿起碗,舀了一些在旁邊用小火煨著的湯,順帶還替夾了幾隻完全未過的龍井蝦仁。
“奴婢吃過了,多謝世子爺。”
見他過來,宋錦茵有些不適應,想起,卻又想起自己眼下的境,自嘲一笑。
現在哪還能折騰。
隻是如今不打算再與裴晏舟起衝突,便隻是垂眸抿起了角,待那緒退下後,才重新看向他。
目裏是碗中的蝦仁,蜷在一起,看著就知鮮爽。
腦中有記憶過,是曾為裴晏舟生辰下廚的畫麵。
那時剛進竹雅院第二年,不過九歲的年紀,不懂為何裴晏舟會對如此憎惡,可到底還是記得他的好,便踩著木墩,在小廚房裏小心翼翼地替他做了一道蝦。
隻是那蝦最後也沒能上到他跟前。
裴晏舟不再過生辰,瞧見時,隻有一雙冷到骨子裏的眼。
後來那盤東西被小廚房的人拿了去,末了還給扣上了貪食吃的罪名,讓領了罰,還被人恥笑。
可其實沒人知道,吃不得蝦,隻是就算替自己辯駁,也無人願意聽的話。
宋錦茵便也漸漸閉上了。
總不能真往自己口裏塞幾顆蝦仁,然後用命告訴旁人。
你瞧,真不是我吃的,我多吃幾顆就會死。
眼前的人坐在旁邊的木椅上,用勺子舀了舀碗裏白的湯,見目空,像是又走了神,心中雖有不適,但語氣也還是放輕了一些。
“再喝一些湯,大夫說你子太弱,若是不養好,以後......”
說及此,裴晏舟一愣,隨後停下了話。
以後不易有孕。
昨日沈玉鶴側那醫提過一句。
可他雖對宋錦茵留著一些心,但那也僅限於對。
有孕這兩個字,本就不該出現在宋錦茵上。
“可是奴婢真的喝不下了。”
宋錦茵回過神,恍惚的眼看向麵前的人,許久才恢複了一些清明。
聽到了他適才的話,雖沒有說完,但並不在意。
想起自己剛剛的拒絕,宋錦茵斟酌了片刻,又添了一句:“辛苦世子記掛,隻是奴婢剛醒不久,不如晚些時候,奴婢再吃?”
似乎有哪裏不一樣了,裴晏舟說不上來。
他看了看一日了都還著蒼白的臉,用勺子挑了顆蝦仁出來,“其餘的晚一些再吃,但這東西冷了不好口,你趁熱嚐嚐。”
看著幾乎要送到自己邊的蝦仁,宋錦茵眼睛眨了眨,拚命下裏頭的熱氣。
“世子,奴婢吃不得蝦。”
見氣氛冷了下去,抬眸看著他,笑了笑,像是在說一件同自己毫無關係的事,“吃了便會長疹子,大夫說,奴婢若執意要吃的話,可能會死。”
不想讓這話聽起來太過刻意,宋錦茵越說,邊笑容就越大。
而裴晏舟的手,卻因這話而有了輕微的抖,握住勺子的指尖泛白,半晌才僵著收回了手。
他好像讓吃過蝦,記不太清了,但依稀有聽過的拒絕,最後好似還因著子不適而告了假。
他並未放在心上,可如今想起來,他卻有些不敢看那雙眼。
“我讓人把蝦撤了,其餘的,晚些再吃。”
嗓音有些幹啞,裴晏舟起把東西放回去,用帕子淨了淨手,再轉頭時,卻見宋錦茵看向了旁,似在尋誰。
“怎麽了?”
“世子可否喚人過來,將奴婢扶回自己的屋子?”
宋錦茵開口前有些猶豫,可若一直不說,在這,做什麽都不太方便。
“這地方你就這麽待不下?”
“不是,是奴婢......”
察覺到他的不滿,宋錦茵抿了抿,臉上有些不自在:“是奴婢有些不適,想讓雪玉幫忙。”
屋子裏靜了一瞬,裴晏舟看著逐漸微紅的臉,又一次靠近床榻。
“可是要......如廁?”
“不是!”
宋錦茵飛快便回了話,將臉在了褥子裏,隻是這一舉,卻莫名讓裴晏舟散了適才的戾氣,揚笑了起來。
他沒想到臉紅的樣子竟是這般有趣,甚至比剛剛的溫順更讓他覺得踏實。
“真不是?”
“......”
“我讓人進來。”
沒有再逗,裴晏舟一掃複雜的緒,讓人又回了雪玉,還有白日裏出現過的眼生婢。
這一趟來回用了小半個時辰。
宋錦茵磨磨蹭蹭,一是不想再牽傷口,二是想等著裴晏舟去書房。
每日夜前他若是在府裏,都會去書房理些公務,有時一忙便是半夜,宋錦茵因著伺候,便在旁邊替他研墨點燈,跟著守到半夜。
今日他既早早回了府,又同許家有了新的聯係,想必該是要去書房待幾個時辰才是。
隻是宋錦茵沒想到,不過是順帶換了裳,外頭便出現了那人的影,還有著看不懂的耐心。
聽著那道溫聲的叮囑,宋錦茵有些發愣。
可知道,不能再陷到那看不見的虛幻裏。
沒有人比更清楚,裴晏舟對偶爾的溫背後,是一把從來都不會鬆開的利刃。
出來後,子被他抱起,省了走路時的吃力。
宋錦茵沒有掙紮也沒有避開,就這麽安靜地躺在他懷裏,不再同以往那般顧忌旁人的臉,老實到讓裴晏舟垂頭打量了好幾次。
“吃了次虧,知道該服了?”
耳畔是他的調侃,慵懶的玩笑之言,卻準地說到了的心裏。
宋錦茵笑了笑,眼下眸中的心酸和嘲弄。
子是自己的,命也是自己的,不會再和之前一樣,又傻又倔。
“這風大,奴婢不想吹風,也不敢惹世子不快。”
“不想惹我不快,晚些時候便老實吃些東西。”
“是,奴婢多謝世子掛心。”
宋錦茵垂下眼睫,將臉虛虛地埋進裴晏舟的懷裏,“世子今日可要去書房?奴婢怕自己耽誤世子的事,心中一直惶恐。”
裴晏舟步子又慢了一些,因為的那句多謝和惶恐皺起了眉。
自昨日被救回後,麵上明明就多了些親昵,但清醒時那話語裏卻是涇渭分明,將人撇清的厲害。
不知為何,原本是該去書房辦些事的人,突然就改了口。
“今日不去了,就在屋裏陪你,你可願意?”
搭在他胳膊上的手微微蜷,懷裏的人似有怔愣,長睫許久未。
半晌,才低低地應了一聲,“世子記掛奴婢,奴婢自是願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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