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是揣清楚狀況了，對他而言，姑母和往事是續命良藥，只要提到一點，他就能神煥發。

“半途而廢了，”他忍不住抱怨，“說好的要把我們經歷的所有事都畫出來，可自從回京攝政后，就再也分不出半點心思，我還不能提，只要一提就歪理一大堆，說我迂腐古板，只想把當金雀圈在籠中。蒼天在上，冤枉死了，我但凡有過這種卑鄙念頭，早就該天打雷劈了。”

他忽然想到了什麼，欠了欠警覺道：“你看到哪里了？”

“薔薇日影。”阿霽笑嘻嘻道，畫中兩人正依偎在薔薇花架前頸纏綿，腳邊的草地上臥著一只小鹿。

畫卷至此換了溫馨亮麗的寫意著，溫繾綣之意幾乎要流淌出來。

“再看兩個就夠了。”謝珺連忙道。

阿霽狐疑道：“為什麼？”

不信邪，待看過‘清池掠影’和‘書樓夕照’后，趁他不備，又展開來幾分，卻見畫上蒙了層宣紙。

待要揭開時，謝珺卻眼疾手快，一把奪了回去，面帶慍怒道：“說了不能看，就是不能看。”

“可我還沒學會呢，”阿霽理直氣壯道：“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您就教這一半算什麼道理？”

“一半？”謝珺瞪著眼睛，嗤笑一聲道：“你要能學會這一半，也足夠讓那小子俯首帖耳了。”

阿霽頭一窒，有些口干舌燥，結結道：“我……我……那是他的本分，為本朝駙馬，可、可不就該對公主俯首帖耳？”

謝珺嗤之以鼻，“你想得，凡夫俗子或許會如此，崔遲可不一樣。他若是那等鼠輩，我還瞧不上呢！”

阿霽蹙眉，頹然道：“縱我有心，可他無意，那也是白搭。他想要的妻子，是小姨姨那樣的溫婉端莊才思敏捷的淑……”

謝珺緩了口氣，語重心長道：“他才十七歲，腦子又缺筋，懂得未必比你多。以我觀察，他對月娘的，更像是對長姐或母親的依賴，絕非男之。否則，我怎麼會把你往火坑里推？這孩子是塊璞玉，你得知道如何雕琢。”

阿霽苦著臉道：“不是政治聯姻嗎？我們犯得著這麼較真？”

謝珺心頭一梗，偏過頭閉目養神，再不肯理了。

外邊傳來腳步聲，侍從隔簾稟報：“千歲、殿下，謝家大郎求見。”

“哎，大阿兄來了。”阿霽了他的臂膀道。

“你去見他，就說我不行了，也就這幾天了，他若真有孝心，就為大婚出把力。”謝珺頭也不抬，囑咐道：“要哭著說啊！”

在各方齊心協力之下，始二十二年四月初，這場萬眾矚目的婚禮如期舉行。

此前，坊間有傳言，說咸寧郡王與妹妹生了嫌隙，如今他又是令，于是很多人猜測他肯定會從中作梗。

但出乎意料的是，李匡翼全程都特別配合。

大婚當日，他與闊別數年的長姐并轡行在送嫁隊前列，笑得心無芥，謠言不攻而破，一切似乎都朝著最好的方向發展。

作者有話說：

凌晨上夾子，明天大概會晚點更，十一點前后吧！

第四十二章

禮之后, 婚車出閶闔門，沿著銅駝大街，一路往宣門而去。

以往公主出行, 清道開路的都是緹騎和羽林郎，今日卻換了一水兒的翠羽營兵。

無論前邊導引的騎士還是后邊隨行的執戟武士, 皆是英姿颯爽的年輕娘，各個著繡袍，鬢翠羽，好不威風！

阿霽也不落俗套, 并未心急火燎得趕制嫁，而是穿著去歲生辰時皇所賜禮服, 冠上的羽飾與送嫁兵的標志相得益彰, 讓人不心生遐想——

翠羽營創立多年，但一直獨立于五軍之外。

除崔易外，無人知其實力。如今兵符一半在公主手里, 一半在皇手里，難道從一開始，它就是皇要送給公主的禮？

就連皇昔日為公主時, 也不曾有私軍，這用心是否太明顯了？

因著這一層，他們再看朱華轂高廂車上的公主時, 不由自主帶上了幾分敬畏。

阿霽正襟危坐，目視前方, 面帶微笑，盡量保持著端莊淑雅, 只有眼珠轉來轉去, 時而瞅瞅畔的崔遲, 時而瞟瞟兩旁隨行的蜻蜻和蠻蠻。

二人各帶一隊彩宮娥，提籃向兩邊觀禮的百姓和孩們分發喜錢喜糖和喜果。

人群中時不時發出熱烈的喝彩，還有孩悅的歡笑聲，讓也跟著心大好。

賓們隨其后，每車兩人。

阿霽出于一種說不出來的古怪心思，特意安排薛妍和南越王趙鳴珂同車。

原本有兩個伴讀，其中一個出閣后便剩薛妍，正好及笄前那離奇的殘碑出現，被迫中斷學業，跟著皇去理政，伴讀形同虛設，便也沒再補缺。

薛妍是和京中貴之間的樞紐，又是多年老友，故而從未起疑。可竟與李匡翼暗中勾纏，這不是背叛是什麼？

薛父木訥寡言，不善鉆營，原是尚書令史①，與尚書郎共同主管文書，正常況下，若尚書郎出缺，則以令史任久者遞補之。

尚書令史共有十八人人，薛父在任上多年，每次遞補都不上，直到去年暮春才終得高升，算算日子，正是阿霽回到長安之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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