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面前的低頭看著懷里的人, 無聲笑了下,“他睡得很沉。”
兩個人一左一右扶起沉睡的人,送他進了馬車里。車簾徐徐落下, 車座上的十一回問道:“江俠, 回東宮嗎?”
“他應當不想回東宮。”
車廂里的搖頭,側過臉看著邊的人,“送他去那個小閣樓吧……他喜歡待在那里。”
馬車轉過滿地竹的長街, 停在東角樓巷的裁鋪子下。車廂里的扶起邊的人, 帶著他踩過吱嘎作響的木樓梯, 走進燭融融的小閣樓里。
送他到床上躺好,為他蓋了一床厚毯,解開他的束發,理了理他的頭發,又推了幾個炭盆到他的邊,烘得他周圍的空氣暖洋洋的。
子夜甫過,寒氣深重,是最難熬的一個時辰。
幽微的落到他的面龐上,他的眼瞼閉,睫羽低垂,下頜輕抵在絨的毯邊,蹭到一點的影,顯得他的睡蒼白而靜謐。
他的氣息極度虛弱,輕而淺淡地響著,幾乎聽不見。輕輕咬住,眉微蹙起來。
暖金的燭里,傾而下,把臉在他的口,探聽一下他的心跳。
他的心跳微弱,一聲又一聲,時不時過一拍。心里跟著一下下地痛。
接著,彎鉆進毯底下,抱住他為他療傷。
把臉埋進他的頸間,的發搭在他的肩上、腕上,滿是清幽的淡香。
他在睡夢里,睫羽了一下,指尖微,扣住一綹的發,輕輕攥在手心。
窗外煙花炸響,火紛紛墜落,落進紗幔之間。
許久,待到他的心跳聲平穩,從毯底下鉆出來,替他重新掖好毯子。半明半暗的燭落在他的上,有一種深埋在金沙金里的沉靜。
推開窗,倚坐在窗邊,像他那樣,往下看。
夜已深,燈火收盡,長街上人影寥落。推窗遠眺,約可見街角的那家酒坊。那是他們師父的酒坊,門口支起一張春幡,隨風呼啦啦作響。
忽地一怔。從閣樓上的小窗遠眺,恰有一個特別的角度,可以見酒坊的一角后院。
那是常練槍的所在。
眸微,轉回頭去看后的人。明白了他置下這間小閣樓的緣由。
那些不曾相見的日子里,那個年時常倚坐在窗邊,靜靜地遠眺,看著小在后院里雀躍的影。
時常被師父責罵,也時常被師父夸獎,閑來躍上院里槐樹枝頭,懶洋洋閉起眼睛,悠悠閑閑曬一會兒太。
他就這樣,低垂眸,看著。
暖風吹過,樹影斑駁,午后的時漫長。
那個年在這里看,看了很多年。
他從來不曾見,只是守。因為他的一輩子太短,而的一生還很長。
他來不及做的事太多。來不及許諾,來不及陪伴,只能遠遠看一看。
然后安靜地離開。
如同從未存在。
煙花一樣。
“謝康。”輕聲說,“我要留住你。”
起,凝著床上的人。偶爾煙花乍亮,明明滅滅的落在他的上,仿佛一抹流螢,隨時都要消散。
微微傾,俯在他的前,輕輕在他的額頭上落下一吻。
很輕的一吻。
仿佛一個印記。
把他留在此間。
-
謝無恙醒來的時候,恰有竹聲響,煙花燃放,噼里啪啦,吵吵鬧鬧。
他茫然睜開眼睛,見被火映得微紅的床幔。上蓋著厚實的毯,床邊是暖烘烘的炭盆,偶爾噗呲打出一個閃亮的火星。
他低低咳嗽了一陣,緩緩坐起,倚靠在床邊。
窗外天微明,東方泛起一抹魚肚白,已是新一年的元日了。
也是他的最后一個元日。
他側過臉,床邊案幾上放著沏好的茶,用小爐溫著,還是熱的。他微了一下手指,等到漸漸恢復力氣,端了那杯茶,慢慢地飲盡。
而后他披上一件大氅,緩緩走下樓,鉆進等在外面的馬車里。
他閉上眼睛,微微息著,仰靠在車廂壁上,手里被人塞了一個暖爐。他稍抬起眼瞼,問邊的人:“后來發生了什麼?”
十一猶豫了一下:“殿下,你還記得多?”
“不太記得。”他竭力回憶著,“我喝醉了酒?”
十一遲疑著,觀察他。他住了呼吸里的息,慢慢閉上眼睛,眉間神很淡,看不出什麼緒。
“上一回喝醉酒,也是一醒來就躺在這里。”他輕聲說,“……做夢似的。”
十一想了想,決定說:“昨日酉時,殿下與江俠一道,在長樂坊吃了年夜飯。子夜過后,你們去看了煙花,還看了儺舞。”
“殿下你……”他頓了下,“十分高興。”
“是麼。”謝無恙仍閉著眼睛,聞言笑了下,“高興嗎?”
“十分高興。”十一點頭。
“那就好。”謝無恙輕聲道,“回東宮吧。”
十一跳下馬車,翻上了外面的車座,執起韁繩,忽而又聽見車里的人低低地問:“你們是不是有什麼事瞞著我?”
十一的作一滯。
“所有人一起瞞著我似的。”車里的人喃喃自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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