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譽不帶一溫度的聲音又傳過來,連帶簾外似泣似訴的雨,冰涼涼的敲在心尖上。
“帶走你的催香!”
溫淑妃凄絕的面孔陡然漲的通紅。
含淚的眸子凝絕住了,瞳孔微張不可思議地著趙譽。
他知道。
他什麼都知道。
宮里熏著這香熏了三年之久,但凡他來,便燃著這香,心底張地期待著他的表會有變化,會凝著一雙含的眸子,低聲喚的小名。
可大多時候,他只是平靜無波的瞭一眼,自個兒去歇著,能坐下來聽說會兒話已算作是恩賜。
什麼都試過了,他從來不為所,再多說幾句,便板了臉,拂袖便可離宮。便再不敢了,小心翼翼地求著,哄著,沒有了臨幸之實,唯靠外頭那虛幻的寵妃之名維持著臉面。
這種事連同胞兄長也于啟齒,每每家中催促飲用補藥早點養好子以懷上個皇嗣,唯有苦一笑,心里翻起沖天的恥,只能默默抑著。
如今他連這層紙都要撕破,當面抹了最后的尊嚴。直言告訴,他知道是用什麼下作手段想要求寵……且便是用了這樣的手段,仍是求都求不來……
溫淑妃咬了咬牙,尊嚴臉面就這樣被淋淋的揭開,心里陡然升起濃濃的恨。
回過頭,取了那只香爐在手,當著趙譽的面兒,將之狠狠擲在地上。
嘭!——
巨大的響聲驚得外頭侍立的黃德飛渾一。
廊下的黃興寶臉都變了,打眼詢問義父是否要進去勸勸。
黃德飛素知溫淑妃脾,張牙舞爪瞧似厲害,可心底最恐懼便是失了面,皇上樂于配合,他便心知一二兩人背著人相的實,也不敢當面淑妃知道。
趙譽臉沉下來,角卻扯了一抹輕笑,眸浮現淡淡的憐憫,見淑妃含淚氣得發,不免“好心”勸上一句:“淑妃,前失儀,朕可賜你死罪。”
溫淑妃抹了把淚,抿垂首,不知在想些什麼。在趙譽面前如此,無異于是將命豁了出去。可想不到旁的,心里那掙扎的糾結的苦楚和不甘快要把瘋了。耳畔聽著趙譽濃濃的威脅,甚至麻木得不知恐懼。
驟然,卻有一道極怒的聲音傳來。
“溫氏!是誰給你的膽子,你連皇上都不放在眼里?”
趙譽未料太后竟冒著雨這會子前來,忙上前躬請了安,從夏賢妃手里接過太后的手腕,親自扶著過門檻。
見溫淑妃怔怔的模樣,太后心火更熾,喝道:“還不跪下!”
夏賢妃立在另一側,輕輕后背,小聲地勸道:“太后息怒……”
溫淑妃冷笑一聲,鏗然在地跪了,太后正訓斥,卻聽趙譽聲音微揚:“黃德飛,送溫淑妃回宮思過!”
黃德飛飛快地小步奔進來,躬立在溫淑妃面前:“娘娘請。”連連朝溫淑妃打眼,示意不要和太后。
太后深深蹙眉,嘆道:“皇上,您未免太縱由了!長此以往,帝王威嚴何在?”
夏賢妃幾步可察地皺了下眉頭,垂下頭去,仍是溫和謙恭的模樣。心里頭那點困酸楚,也唯有自己知。
趙譽攙扶著太后去往西邊暖閣炕上坐著,大殿里黃德飛細聲勸著溫淑妃,不知說了什麼,才好容易將這尊菩薩請走。
夏賢妃從宮人手里接過茶盞,先遞給太后,又遞了杯給趙譽。兩手微微了下,夏賢妃含笑無聲地睨了趙譽一眼,趙譽正與太后說著話,似乎本未曾察覺。
心里小小的開了一朵花出來,不及雨滋潤,便極迅捷地枯萎了。夏賢妃邊噙了抹苦笑,稍稍退開些,在炕下的圈椅中坐了。
聽得太后與趙譽商量春幸南苑之事,太后道:“……說是都齊備了,欽天監建議四月十二啟程,本宮看了這次陪侍的單冊,皇上后宮本就太肅靜了,得上名字的妃嬪幾乎都在其列。皇上邊豈能無人照料?蘇皇后那兒也該留幾個侍疾的人。”
趙譽淡淡笑道:“溫氏留下掌理六宮,徐貴人有孕不便隨行,再有皇后大病初愈不適勞頓,幾個皆留下來了,朕忙著朝中事,本就不常在后宮。再說宮里頭宮人侍人無數,哪里就無人照料朕和皇后了?太后不必掛心,趁這回出游,好生散散悶。去歲便不曾出去,今年多住些日子才好。”
太后嘆了口氣,手里端了那茶盞輕輕吹了吹氤氳的熱氣,眼睛并沒看趙譽,低聲道:“本宮是怕皇上離不得新人,心里要掛念著。”用修長尖利的玳瑁指甲套刮了刮那盞沿兒,聲音低沉沙啞,“屆時無心理政,反倒耽擱了……不若便留下罷了。”
太后口中的“新人”和那個“”,顯然指的便是福姐兒。
他不過在祥福宮流連了一下午,“離不得”這樣的話竟就傳了出來。
趙譽面并沒有什麼變化,聞言只是淺淺一笑:“母后不必憂心,蘇氏貌,鄭氏端莊,隨在母后邊解悶作伴,再好不過了。”似乎沒聽懂太后話音中的警告和訓誡。
太后放了茶盞,出手招夏賢妃近前,扶著的手臂站了起來:“既如此,便依著皇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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