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好白修明經過,他聽了這話卻酸酸地道:“娘又開始說胡話了,自打妹妹生下來,什麼年團兒米團兒的,可不全喂給鳥兒吃了?”
老太太嫌棄地看著他:“你一個男人,跟妹妹爭風吃醋也不害臊?”
練鵲笑出聲來。
彼時正跟白進文下棋。白進文執黑執白,兩人你來我往、見招拆招,擁著爐子好不自在。
“哎哎哎,老頭子,你怎麼又換小鳥兒的棋子了?”
白進文老臉一紅。
練鵲搖搖頭,笑道:“怎麼就換了子,爹爹這麼大年紀手抖了罷。”
王有寒看著賬簿呢,也被逗笑了:“促狹鬼。”
一家人正其樂融融,外頭卻突然進來一個小廝。進門時灌了一屋子冷風。
李翠蘭急急忙忙地將大孫子的臉捂住,就聽白進文問那小廝:“什麼事啊?”
小廝支吾半天,鼻尖被凍得有些紅,臉卻白著:“回老爺的話,外頭來了個長相兇惡的公子,說來送些年貨。”
“什麼人啊?”白進文放下棋子,有些困,“咱們家什麼時候跟這樣的人來往過?”
“是個極其兇惡的人,一的氣勢直得小人不過氣來呢。”小廝頓了頓,被屋子里的暖爐烤得暖和和的,神也生起來,“小人記得不久以前倒是送夫人跟小姐回來過?”
“什麼?”白修明神一抖擻,“哪里來的臭男人竟然認識我們阿有跟小鳥兒?”
王有寒明白過來,放下賬簿罵他:“什麼臭男人不臭男人的,你滿肚子的圣賢書都吃了不?”
說著,不笑起來,看了練鵲一眼:“說不準,便是咱們的準姑爺要上門了。小詹,還不快快將人請到前廳去?”
“是、是!”
一語四座皆驚。一大家子聽了這話神各異。
練鵲道:“嫂子說得什麼話,哪里有什麼姑爺不姑爺的?”
王有寒還沒說話呢,白家三人已將火力對準了練鵲。
“小鳥兒,外頭來的這個是哪里人士多大?生得俊不俊?人品好不好?”
他們一窩蜂地將練鵲圍起來,哪還記得手上的事?
練鵲被他們嚇了一跳,也不好生氣,強自笑道:“是嫂嫂誤會了,來的這位應當是西陵侯陸極,是我舊識。爹娘哥哥,你們不如整理一下儀容,快去見客吧。”
“是了是了,陸侯爺是你舊識。”李翠蘭恍然大悟,“原來如此、原來如此!說起來侯爺先前在太守府也幫了你不忙,既然大家都是人,那也不拘什麼的,待會兒將人請到后院來,咱們一家人一起吃頓飯也是好的。”
練鵲:誰跟他是一家人?
當日太守府之事,姑嫂二人回家后只推說,是侯爺到場,與那方夫人對峙一場,才令放了人,并沒有說況。之后陸極漸漸接手了西陵的大小事務,對白家的生意也多有照拂。因此在白家人的眼里,陸極不但沒有傳聞中那麼兇神惡煞,反而是個古道熱腸的年輕人。
兩個平素不管事的男人就這樣被趕鴨子上架,去見呆在前廳的陸極。
白進文踏進門,一眼就看到了那個著華貴的男人。陸極著月白錦袍,領、袖圍著一圈雪白的皮,乍看之下也不知是什麼名貴皮料。長發只以玉簪束起,比起平時正經的模樣倒是多了幾分隨和。
喲,是個俊后生。
白進文眼前一亮,同白修明兩個換了眼神。小廝小詹走過來,在白進文耳邊低聲說了幾句話。兩人這才知道,這陸侯爺竟然抬了好幾箱子別的地方來的奇珍異寶過來,就放在院子里。
當下他們心里就熨帖起來,同時也有些猶疑。他們白家也并不缺錢,這陸侯爺莫不是在炫耀自己的財力?
懷著種種猜測,父子兩個含笑上前,客氣地說道:“侯爺,久仰大名、久仰大名。”
陸極也站起來,臉上冷冷的,道:“白老爺、白公子。”
父子兩便有些僵住。他們是聽說這侯爺兇神惡煞的,之前還以為是謠傳呢,沒想到他本人真的有些不近人。
可人家肯上門拜訪,也是看得起你家的意思——這世上哪里有公卿貴族去個落魄舉人或是商人家里拜訪的道理呢?陸侯爺肯上門,也只是看在他們家兒的面子上罷了。彼時士農工商各級劃分等級鮮明,白家又有舉人又有商人,本就是踩在獨木橋上走路,對這一層奇妙的社會劃分看得清楚。因此他們并不覺得被冒犯,反而覺得他是真心重練鵲。
這樣一想,那張冷臉的沖擊就了些。
什麼達貴人,在跋扈的也有,陸極這樣的并不算什麼。
雙方寒暄許久,這才進正題。
“我聽說侯爺同我們家兒以前是舊識,今日也是來找的?”
陸極點點頭,又道:“前些日子陸某多有唐突,今日也是來向小姐道歉的。”
父子兩個終究沒見過什麼世面,即使滿心好奇到底發生了什麼,也不敢問。白進文道:“年輕人有誤會,說開了也就好了。此刻小正在家中,不如老朽出來,你們二人聊聊?”
他說完,深覺自己的話很沒有風骨氣節,頗有摧眉折腰事權貴的意思,因此又添補道:“老朽與侯爺可謂是一見如故,不如今日就留下來,在咱們府上用過飯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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