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那日水玲瓏與云錦熙對決完畢后,甄氏嚇得大病一場,一則虛盜汗,二則力過甚,足足三年不見好轉,喬慧和安郡王心急如焚,又不好開口請諸葛鈺為其診治,無奈之下商議著喬英過府為甄氏瞧病。
云雨過后,安郡王摟著香汗淋漓的喬慧,氣吁吁道:“這事兒別驚了大哥大嫂,咱們給府里添的麻煩夠多了。”
甄氏為救萱姐兒,置弘哥兒和湲姐兒的生死于不顧,換做他是諸葛鈺,只怕要將甄氏趕出府去。
喬慧臉著丈夫結實的膛,迷離著眸子溫聲道:“我知道,我只秀兒與我二哥說我思念他,他來探我,斷沒提診病的事。況且,二哥適才出了那樣的狀況,我作為妹妹,開導開導他也在理之中,旁人說不得什麼。”
安郡王神稍霽,點了點頭:“明日二哥來,你且留他用飯,等我下朝了與他談談。其實有什麼了不得的?我當初……”
剛講到這里,猛然想到了什麼,又將后邊兒的話咽了下去。
喬慧的臉變了變,垂下眸子說道:“好歹三年之期已滿,又能議親了。”
……
“哎!慢點兒慢點兒!這是蓉姐兒的箱子,誰若是不細致些弄壞了,當心我揭了你的皮!”何氏指揮著一群使仆婦,將幾個的箱籠搬清雅院正房,待到這邊忙完,冷眼看了看門口的溫氏和蕙姐兒一行人,輕輕一哼,邁步過了穿堂。
待到消失不見,溫氏擰起一個半重不重的首飾盒,并握住蕙姐兒冰涼的小手,對青果和楊梅說道:“把東西搬進來吧,咱們住東廂。”
青果瞪著遠去的方向,啐了一口:“狗仗人勢的東西!”
蕙姐兒探出另一只未被溫氏握住的手,拍了拍青果的胳膊,輕輕地道:“好歹是妹妹的母,也算我長輩,你年紀輕輕的與置氣,何苦來?”
青果哼了哼,不服氣地說道:“姑娘就是這和的子才整日被那起子拜高踩低的人欺負,依奴婢看,早該稟了老太太……咝!”Μ.166xs.cc
話未說完,胳膊一痛,卻是楊梅不著痕跡地擰了一把,倒吸一口涼氣,怒眼瞪向楊梅,楊梅比了個噤聲的手勢,并看了蕙姐兒一眼,青果順勢去,就見蕙姐兒已經在悄悄淌淚了。
老太太,也就是曾經的姚大夫人,子每況愈下,也不知還有幾年活頭。可憐蕙姐兒生時即喪母,又是庶出,自養在老太太膝下,如老太太的命子一般,蕙姐兒是那重之人,自然待老太太非比尋常。這回來王府小住,暗地里不知掉了多淚,就是舍不得老太太。青果不再言辭,并溫氏與楊梅進了東廂。
三人將蕙姐兒的件兒分門別類放好,別看蕙姐兒箱子沉,實則沒多值錢東西,大半是各式各類的典故書籍,楊梅將書放在書架上,笑著打趣道:“蓉姑娘一盒盒的全是金銀首飾,咱們姑娘一箱箱的都是紙皮!”
“紙皮?”蕙姐兒破涕為笑,“書中自有如玉,書中自有黃金屋,縱然是紙皮,卻也非金箔可比。”
溫氏看向年僅八歲就已經出落得亭亭玉立的蕙姐兒,心中暗嘆,此等容貌,再過三、五年怕是要與年輕時的王妃相提并論了,偏又千般聰穎、萬般玲瓏,旁人思一分,要想三分,自是較尋常兒家敏許多。
“姐兒將來是要考狀元的!”溫氏疊好服,附和了一句,話音剛落,一道爽朗而富有磁的嗓音自門外響起,“誰要做狀元啦?”
蕙姐兒聽聞這聲,眼睛暮然一亮,朝著門口奔了過去:“父親!”
姚穩穩地接住撲進自己懷里的大兒,著的發,滿眼寵溺道:“我們姚大才,想做狀元了?”
“噗嗤——”蕙姐兒笑出了聲,抬頭,將淚意回眼角,笑著看向慈父,“什麼‘姚大才’?父親是想往我臉上金呢,還是想往自己臉上金?”
“哈哈……”姚仰頭大笑,越發喜歡這個看似羸弱古板,卻時不時能來點兒小幽默的兒,“我不在的這些天,你過得怎麼樣?有沒有好好吃飯?可曾生過病?”
因是早產,蕙姐兒與湲姐兒一樣,子不若常人朗。
“有的有的,我每天吃老多了,不信您待會兒問溫媽媽。”
“你母親待你……好不好?”姚遲疑著問。
蕙姐兒滿臉笑意,純真客人:“好的,但凡妹妹有的我也有。”
“和父親說說,你這段日子又讀了哪些書?《詩經》可念完了?”姚著秀發,寵溺地問。
“《詩經》念了一本,最近在看《莊子》,剛讀了一些《逍遙游》,不甚理解它的髓,也就是走馬觀花,胡充了一文氣罷了。”蕙姐兒說完,姚再次哈哈大笑,蕙姐兒開心地拉著父親,吩咐丫鬟們道,“青果姐姐,打水來!楊梅姐姐,沏壺茶!”
溫氏、青果、楊梅向姚見了禮,隨即照著蕙姐兒的吩咐打來溫水沏來好茶。
蕙姐兒親自擰了帕子,為姚洗臉。姚著在諸葛汐那里永遠也不到的溫,笑得合不攏兒。洗完臉和手,蕙姐兒又拿來剪刀替姚剪了指甲,從記事開始,就經常為父親做這些事了。起先笨笨的,總弄傷父親,父親從不惱怒,仿佛不知疼痛一般,直到有一回父親喝多酒摔在地上,痛得嗷嗷大,才明白父親和一樣,知疼也怕疼。
“想什麼呢?”姚憐地問著愣愣出神的兒。
蕙姐兒四下看了看,溫氏、青果與楊梅早識趣地退到了外屋,放下千金小姐的矜持,輕輕偎進了姚懷里,汲取著一年四季也不見得能會幾次的溫暖:“想我何其有幸,有個這麼疼我的父親?”
姚的心底泛起濃濃的愧疚,對大兒他基本是放養,何來疼一說?姚從懷中出一個香囊塞到蕙姐兒手中,蕙姐兒看著香囊問:“什麼?”
“補給你的生辰禮。”他差旅數月,前天才回,錯過了蕙姐兒生辰,“別告訴你妹妹,這是泉州百年才遇到的鮫人淚,普天之下僅有一對。”
蕙姐兒小心翼翼地打開香囊,如玉手指起那粒華璀璨的鮫人淚,像著自己未來的人生,眸子里滿滿的全是欣喜和:“多謝父親!”
站起,給姚磕了個頭。
姚忙要拉起,誰料尚未到,門口便傳來了何氏的問話聲:“大爺!大夫人說飯擺好了,請您和蕙姐兒去用膳呢!”
蕙姐兒的子一僵,依依不舍地看了姚一眼,姚趕從懷里拿出另個錦囊放在了桌上:“都是些碎銀子,打點下人也有些面。”
蕙姐兒含淚點頭,又迅速行至柜旁,拉開柜門取出一雙白足:“里邊兒鑲了兔,可暖和了,祖母和母親我都送了,這雙是父親的。”
……
“到我了到我了,表姐說的是春天,我的呢應該是夏天,嗯,夏天嘛……表姐詠了桃花,我便……詠那蓮花。”蓉姐兒歪著腦袋想了想,莞爾一笑,“明月散盡一春輝,芙蕖艷煞雙潭景。”
弘哥兒和湲姐兒不約而同地憋住笑意,蓉姐兒的笑容登時僵住:“怎麼了?難道我作的詩不夠好麼?”
這時,姚與蕙姐兒一前一后走進了屋子,三名晚輩立時起給姚行了禮,禮畢,姚坐在飯桌旁,蓉姐兒便坐在了他上,親熱地摟著他脖子:“父親,我可是想你!你卻一回來不先看我,反倒看姐姐,你偏心!”
委屈地側過子,淚珠子開始在眼眶里打轉。
姚摟著兒親了又親,笑道:“哪里偏心了?不過是你姐姐的房間離穿堂近些,我順道將帶過來罷了。”
蓉姐兒吸了吸鼻子,似是不信,問向了蕙姐兒:“當真?”
蕙姐兒溫婉一笑:“是的,父親本是路過我門口,我恰好做了足要送給父親,便請父親我房間拿了,父親剛剛一直都在問妹妹功課好不好,吃得好不好,睡得好不好,玩兒得好不好,連口茶都沒來得及喝呢,何媽媽便前來傳飯了。”
一連四個“好不好”,說得蓉姐兒心花怒放,蓉姐兒像個嬰兒一般依地窩進了姚懷里:“今天晚上我不與何媽媽睡了,與你睡!哦,還有娘親!我們三個一起才暖和!你給我講十個故事,把這幾個月欠我的故事都補回來!”
姚不著痕跡地瞟了蕙姐兒一眼,蕙姐兒若無其事地笑了笑,姚的眸暗了暗,繼而對蓉姐兒和悅道:“好啊,蓉姐兒要聽什麼故事……”
蕙姐兒的眼底閃過一不易察覺的艷羨,卻沒說什麼,而是走到諸葛汐面前,規矩地行了一禮:“母親,我來吧。”
諸葛汐淡淡地“嗯”了一聲,看也沒看便繼續吩咐華容:“……魚擺這邊兒,弘哥兒吃;辣子丁擺這兒,那是蓉姐兒的菜……糯米藕夾呢?”
華容從致的食盒里端出一個白瓷圓盤:“這兒呢,甜、閑兩種口味。”
諸葛汐不由地出一抹溫和笑意:“小蹄子竟隨了母親的口味,想當初玲瓏可沒吃我的藕夾!”
湲姐兒沖姑姑做了個鬼臉,惹來諸葛汐一頓好笑。
另一邊,蓉姐兒親熱完父親,又跳下地挽住了弘哥兒的胳膊:“弘哥哥,你坐我旁邊!”
弘哥兒卻是看著仙子般的蕙姐兒,怔愣地出了神。
蕙姐兒挽好袖口,幫著華容布起了筷子。
湲姐兒上前拉過的手,不著痕跡地踩了弘哥兒一腳,弘哥兒吃痛,瞬間回神,爾后聽得湲姐兒笑道:“他們兄妹倆親熱他們的,我們姊妹親熱我們的!”
蓉姐兒撅了撅,卻將弘哥兒的胳膊抱得更,都是七、八歲年紀,諸葛汐和姚看他們這般,只覺著兄妹深,并未往深探究,反而愈加歡喜。
弘哥兒的余死死地追隨著蕙姐兒,偏蕙姐兒看也不看他,就只與湲姐兒談笑風生。一頓飯,弘哥兒食不知味,好容易散了席,丫鬟領著小主子們逛園子消食,蓉姐兒拉著弘哥兒的袖子說道:“弘哥哥你陪我去劃船,可好?”
弘哥兒長脖子,看著裊裊離去的蕙姐兒,心不在焉地道:“我暈船。”
蓉姐兒皺了皺眉,又笑道:“那我陪你去賞月怎麼樣?”
弘哥兒神復雜地看了表妹一眼,眸一,從華容手里搶過正要端給諸葛汐的果子,啟聲道:“暖房新出的櫻桃吧?我記得蕓妹妹最吃這種果子,我給送去了,蓉妹妹要一起麼?”
蓉姐兒最討厭諸葛蕓,聽了這話便轉過,冷哼道:“那臭丫頭!要去你自己去,我乏了!”
弘哥兒抿笑,華容也笑,卻未點破,領著蓉姐兒去了里屋。
弘哥兒如臨大赦,端著盤子便朝門外沖去,他連諸葛萱都不大理睬的,又哪里真的要見諸葛蕓?他追著蕙姐兒的香氣,加快了腳下的步子,剛走了一半,便與從庫房回墨荷院的柳綠了個正著,柳綠瞧他一副急匆匆的樣子,納悶地問:“弘哥兒這是去哪兒?”
弘哥兒先是一怔,隨即大喜,將一盤子櫻桃遞到柳綠的手上,笑嘻嘻地道:“好姐姐,這是送三妹的櫻桃,我突然腹痛想如廁,拜托你幫我送給三妹吧!”
柳綠眉梢一跳,怪哉怪哉,諸葛萱才是二房嫡,怎麼哥兒對庶出的諸葛蕓如此上心?這可不是一回、兩回了。柳綠正待詢問,弘哥兒卻已奔無邊夜,柳綠“哎”了一聲,蹙眉去往了娉婷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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