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府。
秦徹和闋氏正在商議二兒子和水玲語的親事,秦之瀟站在一旁,大氣都不敢出一下,秦徹共有四個兒子,其余個個風華絕代,能文善武,唯獨他早年大病一場,弄了如今這半死不活的模樣,好在府里無嫡出,大家誰也不比誰尊貴,加之闋氏很善于調停,彼此倒也相安無事。
秦徹恨鐵不鋼地瞪了瞪兒子,要不是看在他子羸弱的份兒上,他真想狠狠地揍他一頓!曹氏是續弦,他雖是嫡出,可父親更偏元配所出的大哥,這一直是他心頭的一刺兒!大哥親后,分府單獨過,父親為此難過了許久,他幾番前去盡孝,不是被罵不夠上進就是被批貪圖樂,大哥是副驍騎參領,他是戶部侍郎,同為正四品員,為何父親總覺得他不如大哥?眼下,兒子又出了這等丑事,父親越發憤怒,認為他教子無方,丟了丞相府的面。呵呵,他覺得好笑誒!當初水航歌舍棄有孕妻子改為娶秦芳儀的老頭子是誰?丟臉其實他媽的是傳!
闋氏看了看火冒三丈的丈夫,又看了看噤若寒蟬的兒子,徐徐一嘆:“你們父子倆也別大眼瞪小眼了,趕把這門親事定下來吧,或娶或納,總得給尚書府一個說法。”
秦之瀟的抖了幾下,壯著膽子道:“兒子不娶!兒子是被陷害的!”
秦徹的臉一沉:“陷害?你說你一天到晚往尚書府跑什麼跑?你不跑過去,人家還能闖進丞相府陷害你?咎由自取!”
闋氏探出素手,輕著秦徹的脊背,地勸道:“相公,有話好好說,別嚇著孩子。”
“哼!”秦徹冷冷一哼,撇過臉不看秦之瀟。那天水玲瓏把秦之瀟送回丞相府,他便覺著秦之瀟的睡眠很古怪,于是請了大夫給秦之瀟診脈,驚訝地發現秦之瀟有量蒙汗藥,他問大夫這是否說明秦之瀟不會起來,如果真是這樣,水玲語和秦之瀟有過魚水之歡就了一個謊言,誰料,大夫說分量較輕,半個時辰意識模糊,但其他方面是正常的。
秦之瀟神凝重地說道:“父親!我記得那個柳綠的丫鬟在拿酒時,蹲下磨蹭了半天,一定是給我下的藥!又故意在臨走時出慌慌張張的神態引起我的好奇,我追著七彎八繞,似乎進了一個院子,后面發生了什麼我……沒印象了!”
“柳綠?”闋氏喃喃地念了一遍。
“是水玲瓏的大丫鬟!水玲瓏串通水玲語陷害我啊,父親!”
“你還不知道吧,你出事的第二天,柳綠就了水敏玉的通房丫鬟!柳綠到底了誰的指使……真不好說!”
秦之瀟的心口一震!難道是表弟要害他?那天……的確是表弟讓柳綠拿什麼洋酒,還給柳綠使了個眼——難怪他一直勸表弟防備柳綠,表弟卻總無于衷,原來,柳綠本是表弟的人!
“之瀟啊,你是不是得罪敏玉了?”闋氏看向陷沉思的秦之瀟,疑地道,“敏玉這孩子從小心機重,睚眥必報,誰得罪他都沒好果子吃。”
得罪表弟?莫不是表弟看出他對他的心思,覺著他煩,是以把他和水玲語綁在一起,免得他總阻撓他和長風、長安的好事?這種猜測一經過腦海便再難將其消除,秦之瀟的心底蔓過一層惡寒,長風、長安已死,想查明那天的真相比登天還難,便是姑姑亦不半個字出來,但心,他已偏向于幕后黑手是水敏玉了。
秦徹嘆道:“算了,爭論這些有什麼意義?水玲語反正是要過門的。”
“依相公之見,把娶進門還是納作妾?”
最近水航歌在朝堂上三番五次地跟他唱反調,定是發現了長風、長安和水敏玉的事,并對他懷恨在心,妹妹如今在尚書府也不好過,如果他們只給水玲語一個妾室的名分,豈不是讓兩家的微妙關系雪上加霜?再者,水家即將出一個太子妃,一個世子妃,們的妹妹給一個庶子做妾,講出去大家的臉上都不好看!
思及此,秦之瀟一掌拍上桌面:“給水家下聘,迎娶水玲語為正妻。”
……
“喂!諸葛鈺!你腦子進水了了吧?干什麼天化日之下對我拉拉扯扯?”水玲瓏被拽進鎮北王府的馬車后,拿起一個枕頭便朝諸葛鈺扔了過去,“混蛋!”
諸葛鈺一把接住枕頭,沒好氣地道:“瞧你,有事求我的時候就裝乖賣巧,利用完畢立馬翻臉不認人!早知道,我才不幫你嚇水玲月!”
水玲瓏的眼神閃過一不自然的神采,故作鎮定道:“我哪有?”
諸葛鈺厲聲一喝:“安平!”
安平掀開簾子,諂一笑,模仿起水玲瓏的語氣和神態,“諸葛鈺,世子,世子爺,你好神通廣大,奴家好崇拜你哦!矮油,爺你這麼厲害,可不可以幫奴家辦點兒事兒呢?”
演繹完畢,諸葛鈺給了安平一個贊許的眼神,安平樂呵呵地放下簾子,繼續駕車。
諸葛鈺雙手環抱前,似笑非笑地看著水玲瓏。
水玲瓏橫了他一眼,采取冷理策略!
諸葛鈺搖搖頭,他怎麼會想一個脾氣這麼臭的小丫頭?還想得整晚整晚睡不著!一閉眼就是水靈靈的眸子和紅艷艷的瓣,他果然是腦子進水了。
水玲瓏朝旁邊挪了挪,盡量和諸葛鈺保持距離,說實話,到現在仍不習慣和別人靠得太近。
諸葛鈺眉頭一皺:“爺是毒蛇猛麼?有必要躲著爺?”
水玲瓏的瞳仁了,忽而嫣然一笑:“您當然不是毒蛇猛。”
諸葛鈺心大好。
水玲瓏又道:“您是禽!”
一盆冷水澆下來,諸葛鈺氣得呼吸一頓:“你……”算了!也就這點可,直來直去,沒把他當世子供著、結著。他拉開屜,取出厚厚一沓子地契和房契遞到水玲瓏跟前:“給!”
水玲瓏低頭一看:“什麼?”
諸葛鈺清了清嗓子,看向碎玉珠簾,仿佛漫不經心地道:“我名下的產業。”
水玲瓏斜睨著他:“給我看做什麼?”
諸葛鈺黑曜石般璀璨的眼眸里閃過一快意:“不是給你看,是給你!”
“干嘛要給我?”
“劃到你的嫁妝里。”
“為什麼?”
“不為什麼。”別以為他不知道,人都比來比去,諸葛汐嫁給姚,正逢大公主下嫁清平侯,清平侯送了兩百六十擔聘禮,諸葛汐便讓姚送了三百二十擔,大公主回了兩百四十擔嫁妝,外加店鋪二十、莊子二十,諸葛汐一口氣回了三百擔,并四十間鋪子和喀什慶族的一個縣城封地,直直把大公主給比得下不了臺,直到現在大公主見了諸葛汐仍吹胡子瞪眼的。
他得意地看向水玲瓏,怎麼樣?吧?開心吧?快要死爺了吧?
誰料,水玲瓏把地契和房契塞回屜:“我不要。”
“啊?”諸葛鈺目瞪口呆!
水玲瓏一瞧諸葛鈺的神便猜到了他在想什麼,如果是前世,大抵真會跟水玲溪和其他姐妹攀比一番,哪怕是打腫臉充胖子也樂意,但的教訓告訴,那些浮華不過是過眼云煙,面子再好里子不行也白搭。
“你干嘛不要?我真心給你的!”他睜大清澈無暇的眼眸,倔強得像個孩子,只是那黑曜石般閃亮的波深,潛藏著不為人知的……暗涌。當他用最好的東西去取悅一個人而遭到拒絕時,心里……是很難的!
水玲瓏瞧他一副了委屈的樣子,不由地挑了挑眉,道:“親后再給我也一樣。”
這麼說……還是會要,只是晚一點咯?諸葛鈺再次心大好,忽覺今日白云朵朵,澄碧藍天,較之以往妖嬈異常。
只見過藏著掖著不愿給的,哪有別人不要,他還委屈的?水玲瓏只以為諸葛鈺天生便是個異類,并未往深層次的方面想,馬車晃悠晃悠,二人靜坐無言,水玲瓏無聊,玩起了腰間的荷包,一打開便看見畫意留給的玉佩,便憶起曾經在郭府到的漠北妃子,試探地問:“對了,諸葛鈺,你們鎮北王府有沒有漠北的朋友啊?”
諸葛鈺想了想,道:“不知道,或許有吧。”
水玲瓏倒了一杯水:“什麼做或許有?”
諸葛鈺了高的鼻梁:“我很小的時候隨我父王去過漠北,那一年雙方休戰,準備和談來著,平南王正好駐扎在那兒。”
“咳咳……”水玲瓏嗆到了,難以置信地道,“你……你不會認識荀楓吧?”
“嗯。”諸葛鈺濃眉微挑,道,“你又怎麼認識荀楓?”
水玲瓏垂下眸子:“上次他和太子來過尚書府,還幫我講了一句公道話,因為記得了,諸葛鈺你跟我說說他唄。”
水玲瓏是從莊子里來的,也就鬧白蟻事件那次和荀楓見過一面,因此諸葛鈺并不覺得水玲瓏會和荀楓有什麼,既然水玲瓏想聽,那麼他就說:“小時候打過架,也穿過一條子,還一起過漠北公主的夜明珠,那家伙不好,沒我跑得快,被漠北公主逮到狠狠地教訓了一頓,我又折回去找他,一把火燒了漠北公主的營帳,漠北公主派追兵通緝我們,我們兩個在河邊躲了三天三夜。
那時,平南王府的世子不是他,他娘只是個洗戰馬的使丫鬟,平南王有一晚喝醉酒在馬棚里要了他娘,事后平南王本不記得此事,因此,他娘懷著子還在冰天雪地里洗戰馬,直到有天娘把他生在了馬棚,平南王才知道他有過這麼一個‘意外’。但平南王并不喜歡這個意外,甚至懷疑荀楓不是他的親生兒子,盡管侍從一再保證那晚他的確臨幸了。兩歲時荀楓的娘患病辭世,再沒人理他,他是住馬棚、喝馬長大的,得不行的時候便去廚房的飯菜,被發現打了幾回差點殞命,他便改為哀求,磕頭啊、扮小丑啊、給最末等的下人洗腳……什麼都干過,總之,只有你想不到,沒有他做不了的。”
水玲瓏的手握拳,怎麼……會是這樣?聽到的版本,和市面上流轉的版本都是——荀楓乃平南王妃的丫鬟所出,自養在王妃膝下,王妃待他視如己出,在嫡長子和嫡次子相繼過世后,立刻扶他坐上了世子之位。
諸葛鈺在撒謊?不,諸葛鈺是見過的最不懂撒謊的人。
曾經也和那些人一樣,相信荀楓是平南王妃扶上世子之位的,現在,甚至開始懷疑荀霽和荀紳的死本不是意外。那樣卑賤的出,那樣屈辱的年,造就了一個殺伐決斷、心狠手辣、為達目的無所不用其極的鐵帝王。
“說了那麼多,我口!”諸葛鈺看向失神的水玲瓏提醒道,水玲瓏鬼使神差地把自己喝過的水遞給了他,諸葛鈺一愣,喝別人的杯子……呃……他不習慣,但如果這個人是,貌似……也能接!他端起茶杯,一口飲盡,還地了角,水玲瓏側目一看,這才發現他喝了的杯子,臉,漸漸有了一層熱意,忙拉過秀發遮掩。
諸葛鈺接著道,“我第一次在平南王的營地見到他,還以為是哪里混進來的小乞丐,明明六歲,看上去只有三、四歲大小,他抓著我的腳,說他,可不可以賞他一口飯吃?我其實并不打算理他,偏這時前平南王世子荀霽從旁邊走了出來,嘲笑我和平南王府份最賤的人混在一起,我也是賤人,于是我揍了荀霽一頓,并將荀楓帶回了我的營帳,教他習武也教他練字,你別看他出卑微,其實又聰明又勤,他講的一些故事連我都沒聽過。他在我那兒住了整整一個月,平南王才終于找上門,正是那次,平南王承認了荀楓的份。事后,我們常有來往,不久便發生了先前我說的漠北公主夜明珠的事。”他盡量簡單地說,其實他給過荀楓的幫助何止這些?要不是他央鎮北王將此事鬧大,或許平南王一輩子不會承認荀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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