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下午的日頭沒那麼暖，線卻足夠濃。

過后的窗戶撒進來，將窗下兩人的影映在地磚上。

影之中，人依靠著，許是日太過昏黃，又許是影子太過斜長，林云嫣垂著眼看著，生生就看出了歲月漫長的覺來。

仿佛和徐簡不是這般年輕了，他們當真走過了漫長的時，走到了暮年，走到了人生的日落。

這種覺來得突然，偏一時半會兒地散不掉，積聚在腔里，讓整個心臟的跳都跟著和緩起來。

是的。

老了嘛，慢吞吞的。

林云嫣想，即便是這日頭暈染出來、并非真實，可的的確確是喜歡的。

對來說，重生一世，想要的不也就是能走到暮年、能與邊的徐簡一起暮年嗎？

長睫了，口緒翻滾著難免臌脹。

有那麼一瞬，林云嫣有些想哭，偏眼睛里沒有淚水。

淚腺像是被寒冬冰住了，哪怕是在暖和的偏殿里，都沒能化開，以至于那些臌脹緒宣泄不出來。

按在坐墊上的手指蜷著，指腹用了些力，支撐起了子，林云嫣從徐簡懷里仰起了頭。

視線里，看到了徐簡的脖頸，突出的結上有一塊很小的紅印子。

那是昨晚上弄出來的，非常淺，淺到若不是湊到了這麼近的地方，不可能發現得了，而且，兩人出門前，林云嫣還拿膏給徐簡遮過。

可能是時間久了些，又來回了一趟書房，在室外室冷冷熱熱進進出出，以至于了些，被這個心知肚明的始作俑者湊著看就看出來了。

再往上是徐簡的下顎線，清早收拾過，這會兒連青渣都不明顯。

林云嫣想也沒想，頭抬得更高些，湊過去了。

如此清淺，不足以宣泄緒，但多撕開些穩當口子，有個去，好過決堤。

徐簡在背上的手收了，箍著的腰往上提了下，讓坐在他上。

林云嫣想著是左，便沒有與徐簡多言。

說起來，確實一直習慣靠著徐簡的左側。

就算從前，徐簡最后是兩條都壞了，但下意識地還是會更多的避開徐簡的右，這種習慣是自然而然養的，也就這麼延續到了現在。

沒人說話，細吻從清淺至綿長，繾綣又溫和。

林云嫣整個人都是松弛的，而那些臌脹著的緒也在如此溫和的安之中慢慢都散了。

沒有為沖破堤壩的激流，反而是緩緩漫開去的潺潺溪流，潤細無聲。

分開時，氣息不急促，林云嫣手在斜影子里比劃著，沒有多含義，和小孩兒玩鬧似的，還高興。

玩了會兒，才起去了梳妝臺那兒。

雖有陣子沒住著了，日常用的東西依舊很齊全。

林云嫣取了盒膏來，回到徐簡邊，沖他抬了抬下顎，出了纖長脖頸。

徐簡的視線落在白皙的皮上，見手指已經沾了些了，便明白過來，自己抬了頭。

林云嫣站在徐簡前，湊到很近，借著還未來得及散去的日，指腹按著他結上的紅印子。

印子當真很小，指腹完全沒蓋住，又是極淺，旁人即使站著與徐簡說話也未必能看得到，偏林云嫣在意，非得多遮一道。

指腹下，結上，又回到原，林云嫣自認足夠了，這才收回手，把東西都收了。

兩人在偏殿這兒倒是沒有休息多久，只是冬日白天短，不知不覺間暮越來越濃，再不準備出宮、大抵就要點燈了。

“回了？”徐簡問道。

林云嫣頷首。

沒有問徐簡去書房里與圣上說了些什麼。

宮里不是說話的好地方，就算是慈寧宮，是沒有外人的偏殿，兩人也不會在這兒多提與李邵相關的事。

兩人一前一后出來，走到正殿那兒。

小于公公見他們過來，笑道：“娘娘起來一會兒了。”

林云嫣邁進去，見皇太后正與王嬤嬤說著什麼，便道：“您小歇起來了，怎得不使人來我？”

“你們小兩口說你們的，哀家才不。”皇太后哼笑道。

林云嫣依舊挨著坐下，笑盈盈地：“那確實說了不話，我跟他說我以前住在宮里時候的事，偏殿里頭東西多，一樣樣的，我還沒說完呢。”

當著皇太后的面，徐簡難得出幾分靦腆來。

皇太后隨口接著話：“什麼一樣樣的？”

“您賞的、圣上賞的、我母親原先住宮里時留下來的……”林云嫣道，“我以前在偏殿畫了什麼、玩了什麼，我得跟他多說說。”

皇太后笑了起來：“是了，徐簡前幾次來慈寧宮，你們不是在正殿就是在后頭園子里，沒進過偏殿。”

小于公公站在一旁，聽了這話，抬眼看向王嬤嬤。

郡主這話也沒錯，應該不是什麼意有所指，看皇太后的反應，也沒有往旁出去想，就是親昵的祖孫兩人嘮家常似的。

就是這話不能出這殿門，要不然落在有心人耳朵里，倒像是挑事似的了。

郡主在這兒對陳年舊說得頭頭是道，前幾個月東宮那兒儲存不當、先皇后的都壞了不，即便聽說太子親手修了，但到底是壞過的……

王嬤嬤心底里也明白小于公公的意思，也認為郡主并沒有多余的念頭。

只是中間那些彎彎繞繞，不是他們能隨便議論的。

還是都閉，別讓話語傳出去。

皇太后習慣了林云嫣嘮家常，哪怕明里暗里為著太子與林云嫣講過一些，卻也不覺得林云嫣故意找話生事。

畢竟，昨兒才親的小兩口，婚前雖然有些往來，但畢竟也在彼此悉磨合的階段，相起來能說的，不過就是這麼些話題。

說說舊故事，多正常的相方式。

只不過，這宮里也容不得多“無心”。

聽林云嫣說了會兒，皇太后便道：“時候不早了，你去挑些茶葉帶回去，哀家再和徐簡代幾句。”

林云嫣應下。

等一走，皇太后的視線落在了徐簡上。

“云嫣也算是宮里長大的，該有的敏銳謹慎，一直都有，當然了，偶爾也會有氣的時候。”皇太后說著就笑了。

不氣，怎麼會開口就說李邵“鴨子”呢。

“你多提點，”皇太后又道，“真有什麼就與哀家商量，喜歡什麼貢茶貢酒的，哀家也不是沒有。”

徐簡笑了下。

皇太后話語里的意思也很明確。

原先就不贊同上回“古月貢酒”的理辦法，也清楚林云嫣當時討酒的舉、是徐簡在背后出主意，林云嫣的那些氣、其實是徐簡教出來的。

既然這樣，與其叮囑林云嫣乖順些，不如直接尋徐簡說。

徐簡曉得這是皇太后的關心與護。

沒有皇太后護著，他們兩人哪里能狐假虎威？

這一年多，能從后宮收獲的進展全都靠著皇太后對小郡主的偏。

皇太后對他們的要求也極簡單，恩、和睦、平順，僅此而已了。

也正是因此，皇太后雖然次次幫著護著，卻也弄不懂為何他們要與李邵對上。

有如貢酒那樣故意的，也有像虎骨那樣、在皇太后眼中出于一片好意但李邵不領的，更有小郡主剛才那家常話里、換一個人聽都覺得挑事的。

不過，徐簡曉得剛剛林云嫣沒在挑事。

實在是他們兩人在偏殿那兒沒有說什麼話，安安靜靜抱了會兒親了會兒，但這種親不適合與皇太后實說，小郡主在這些上臉皮真厚不起來，干脆順口編了個由頭。

沒有一點兒沖著李邵去的意思。

可說到底，他們兩人也不可能把與李邵的矛盾完全攤在皇太后跟前。

誰都不是他們，沒有經歷過李邵獨掌大權的年月，沒有被得走投無路。

“有您寵著，自然是什麼好東西都不缺，我是沾了郡主的。”徐簡道。

皇太后依舊笑瞇瞇的，沒有再多說什麼。

等林云嫣挑好了要帶走的茶葉，兩人一道與皇太后告辭，小于公公送他們出去，殿只留下皇太后與王嬤嬤。

王嬤嬤察言觀，給皇太后奉茶。

皇太后一口一口抿了，茶水口微苦，回味帶著甘甜。

很喜歡這味道，指腹著茶盞，良久，呵的又笑了笑。

哪里會聽不懂徐簡的話呢？

徐簡那句話，一切的前提都是“有您寵著”。

而，遲早會不在了的。

這正是皇太后所擔心的，幾次與林云嫣開口，說的其實也就是這意思，因此徐簡如此一提，皇太后很難不想到這上頭去。

的擔憂來自于的歲數，對自己年老的認知。

云嫣、或者是徐簡，兩個小年輕，怎得比還憂心忡忡著？

不止是擔心走得早，更是對太子的將來毫無信心，似乎他們兩人有沒有主與太子發難都會落不著好……

思慮太重了。

皇太后抿了抿。

這麼說好像也不對，李邵這兩年表現出來的子，的確會讓人失去耐心。

可心急著要興事的人里頭，本不該包括徐簡。

徐簡沒那個必要、也斷然不合適，況且，徐簡應該沒有在前表出一丁點對太子不利的傾向來。

以圣上對李邵的偏，徐簡但凡有一點苗頭，圣上對他都不會是這麼一個看重、支持的態度。

那麼，是自己東猜西想、考慮錯了，還是徐簡在前完全藏了起來？

皇太后一時間不敢完全下判斷。

得再看看。

看看圣上、看看李邵。

另一廂，徐簡與林云嫣回到輔國公府時，天已經暗了。

府點了燈，喜氣的紅綢紅燈都沒撤，兩人回房用了晚飯，這才打發了人手，說徐簡去書房的事。

“得給他一些事做，”徐簡道，“我看他那樣子，大抵也閑不住。”

林云嫣道：“離封印還有差不多一個月。他再閑不住，沒人推他一把，怕也沒有多大的風浪。”

徐簡道：“今日跟著太子到書房的兩個侍，一個是郭公公，一個姓馮。”

林云嫣明白了。

郭公公是曹公公親自點的，李邵得他侍奉，卻也知道這是圣上安排的看著他的人手。

在此之外，能得李邵青睞的人，必定有“過人之”。

那位馮侍，想來就是教過李邵如何“逢兇化吉”、讓圣上消氣的人了，同時，應該也是幕后那人安進來的。

有沒有大風浪，就看馮侍怎麼煽了。

事說完，林云嫣喚挽月進來梳洗凈面。

該收拾的都收拾了，挽月退出去，見馬嬤嬤在次間里鋪被褥。

“嬤嬤，”挽月上前，著聲音道，“今晚上我值夜吧。”

馬嬤嬤看：“行嗎？”

挽月臉上紅了紅，想到白天郡主起來時看到的紅印子，臉更紅了幾分。

“我份的活兒，”挽月抿，“總不能一直辛苦嬤嬤。”

馬嬤嬤聽這麼說，便也應了，低聲又提點了幾句。

“耿婆子在小廚房，屋里要水，你讓耿婆子提進來，別自個兒逞強，大半夜萬一打翻了水還麻煩。”

“我也備了郡主要的湯藥，到時候你端給喝。”

“機靈些，別自己稀里糊涂睡著了。”小說

挽月認真聽著，不住點頭。

夜更深了。

寢間里吹了燈，挽月也趕把次間的燈吹了。

跟著郡主這麼多年，原是習慣值夜了，只不過今時不同往日，倒怪不適應的。

好在，后半夜睡得踏實，清早起來也不困乏。

因著要回門，林云嫣今兒不能似昨日一般睡到自然醒。

回門禮早就備妥了，堆了滿滿一馬車。

出國公府、一路到誠意伯府，林云嫣踩著腳蹬下車來，就見家里人在門上等著他們。

陳氏笑著握了的手：“老夫人在屋里盼著呢。”

林云嫣應了聲，就見靠著林云靜的林云芳沖一陣眉弄眼，調皮得不得了。

一行人進了載壽院。

小段氏端坐著，頭發梳得油發亮，神奕奕，看著走進來的林云嫣與徐簡。

孫看多了，自是好看的，而這位孫婿……

滿京城的，論出、論姿容、論本事，年輕一輩里最出的，就是這位了。

而這位，是他們誠意伯府的姑爺！

小段氏上上下下地打量，當真是越看越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