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清茵睡了一覺起來的時候，宣王已經不在殿中了。

今日沒有等睡醒……薛清茵心虛地想，難道是因為我昨個兒太氣人了？

不應當啊。

我多好啊！

我都坦白了！

薛清茵磨磨蹭蹭地翻下了床，隨意撿了衫先披上。

等走到桌案邊，卻發現上麵放著筆墨紙硯。

“嗯？”薛清茵手將紙張，從硯臺底下了出來。

上麵應當……應當是宣王的筆跡吧？

他寫下了自己的名字。

賀鈞廷，字長熠。

就這麽六個字，不多也不。

這是怕文盲到不知道他的名字怎麽寫？

薛清茵歪頭哼了一聲，把紙張折起來燒掉了。

宣王殿下的親筆字，可不能隨放。

此時宮人聽見靜，連忙推門進來伺候薛清茵洗漱用膳。

一個時辰後，薛清茵放下筷子，道：“去許家。”

薛清茵到的時候，薛夫人正要出門。

“我正想著來找你呢，我聽底下人說今日莊子上開張？”薛夫人問道。

“是啊，如今萬事俱備，連東風都給咱們吹好了。”薛清茵笑瞇瞇地點了點頭。

薛夫人問：“你不去瞧瞧？”

薛清茵笑道：“瞧什麽？底下人規矩得很！給他們就是了……剛拿了賞銀，一個個熱忱著呢。”

薛夫人無奈一笑：“你費了這樣多的心思去打造，自己卻懶得去看一眼。”

薛清茵搖頭：“那阿娘可就說錯了，我也沒花什麽心思。”

薛夫人納悶心道，那還不算花心思？一個個不知道多人被請去當活招牌了！

薛清茵道：“那都是順幾句話的事兒……出力的哪裏是我呢？”

薛夫人聽見這話，一思忖，好像、好像……還真是這麽回事！

薛夫人的角不了。

兒好像還真沒費什麽功夫，便有不人上趕著送東西了。

“對了，你哥說，他來探過你了。”

“嗯。”

薛夫人愁上心頭，道：“他怎麽偏上今科舞弊的大案呢？如此一來，這又不知要拖到何時方才能出名次了。我原還想著等他功名加，便也是時候為他選定親事了……”

別吧。

多禍害好人家的孩兒啊。

薛清茵皺了皺鼻子道：“阿娘急什麽？我爹自會為他籌謀。”

“你爹……”薛夫人冷笑一聲。

說曹曹便到。

“姑！”下人一路疾奔著到了麵前，麵驚，道：“老太爺，還有姑爺都來了……”

薛夫人愣住了。

還是一旁的薛清茵道：“那便都請進來吧。”反正今日在這裏，薛家又能掀起什麽浪來呢？

下人應了聲：“是！”

沒一會兒功夫，薛老太爺和薛棟便一前一後地進門來了。

薛清茵的屁啊，那是黏在了椅子上，坐得穩穩當當道：“子不便，不好起相迎了。”

薛老太爺：“……”

他忍不住打量了一眼薛清茵。

這有沒有三個月的孕都不好說，但他孫兒已經拿上了七個月的架勢了。

薛老太爺上卻隻得道：“應當的，清茵好好坐著吧。”

薛夫人倒還是行了禮，看也不看薛棟，質問薛老太爺：“不知父親前來所為何事？”

薛老太爺歎道：“回想你在薛家數十年，也著實流了許多淚，到今日一雙兒也都長了。對薛家來說，沒有功勞也有苦勞。薛家本不該如此待你……”

“那日棟回到家中，說你想要同他和離。我本是萬般不允的，我看棟也不舍得很。但拉拉扯扯這些年，想必你也累了。”

薛棟這才上前一步，默不作聲地遞上了一份文書到薛夫人麵前。

他一句話也沒有說，隻是顯得憔悴。

薛夫人拿起那份文書，雙手都抖了，吸了口氣，念出其名：“……放妻書。”

“雖是如此，但日後你但凡有事，大可派人來尋我。阿芷，我心中……”

薛棟說到一半，頓住了。

最後隻改口道：“隻願你得償所願。”

薛清茵眉頭一皺。

好一個以退為進啊！

還真有點怕薛夫人意誌不堅。

薛夫人看著薛棟是出了會兒神。如今的薛棟既不像是平日裏的模樣，也不像是當年新婚時的模樣。

薛家父子看著薛夫人久久沒有反應，也沒有出聲催促。

糾纏不休隻會人越加厭煩，錯上加錯。

退一步，反而會給彼此息的空間……薛棟不得不承認，賀鬆寧是對的。

就在氣氛越發凝滯的時候。

薛夫人道：“好，我收下了。府那裏的文書也改了嗎？”

薛棟一僵。

的猶豫全然沒有他想象中的那麽多。

“改了。”薛老太爺道。

“那便好了。”薛夫人撒了個謊，“也不請二位吃茶了，我要陪著清茵散心。”

薛老太爺點點頭，也裝模作樣地說了句：“日後有事，隻管到薛家來。”

薛夫人麵微變，語氣更冷：“請吧。”

薛老太爺：“……”他這話說得有什麽問題嗎？他們薛家做到如此地步，事事順了的心意，還這般慷慨包容，竟沒有半分？

“走吧，父親。”薛棟了，沉聲道。

他說著，先一步轉走去，似是不敢再回頭看薛夫人，哦不，如今是許芷了。不再是旁人口中的薛棟的附庸“薛夫人”了。

薛棟離去的影顯得愈發憔悴了。

但許芷隻看了一眼，便扭回頭罵道：“什麽東西？還說什麽遇著事去找他們。誰會遇著事？咱們好得不得了！他薛家遇事咱們也不會遇事！這不是詛咒人嗎？”

薛清茵繃不住笑出了聲：“啊對對，阿娘說得對！他們不安好心！”

等他們的影徹底看不見了，許芷才驟然沉寂下來。

多年夫妻，如今真走到和離這一步來，心不影響怎麽可能？

薛清茵抓著的胳膊道：“我還當阿娘臨了會心呢。”

許芷一下拋卻了心頭的多愁善，與薛清茵道：“我還怕你見了你父親那模樣心呢。”

薛清茵笑嘻嘻道：“隻有阿娘能我心。”

“就你甜。”許芷麵上湧現了點笑意，道：“人啊，就是怕對比。”

“嗯？”

“沒什麽。”

薛清茵好奇壞了，話怎麽說一半？

許芷心道，那日先見過了寧確為大病一場後的模樣，今日再見薛棟這副憔悴姿態，登時覺得算個屁。

這不還沒病死呢嗎？

薛清茵這廂想了想，道：“阿娘辦個賞花宴吧。”

許芷怔愣道：“你這怎麽突然冒出來這樣的念頭？”說罷，便自個兒跟著搖頭否定道：“辦什麽宴啊？平白別人看笑話。他們肯定要說，瞧吧，就說那薛家的悍婦遲早要被休棄。”

薛清茵一笑：“阿娘，這你就錯了。您信不信？他們不但不會瞧不起您，反過來還得羨慕您呢？”

尋常子離婚後，都得擔心流言蜚語，更何況是這個時代一向背負惡名的薛夫人呢？

若是不解決了此事，薛夫人心中到底還有芥，始終無法真正暢快起來。

薛清茵笑了笑，這就讓薛夫人的名聲一口氣悉數扭轉！

另一廂。

一個文臣模樣躬立在宣王跟前，語氣驚奇地道：“何來，譚自昭，這二人還真是薛寧的人！殿下如何得知？”

這人說著，自己都困了：“一個侍郎之子，怎會有這樣大的本事？將這樣兩個人招攬自麾下？是為魏王招攬的嗎？屬下有聽聞，側妃的兄長與那魏王私甚。”

這人說著還麵擔憂之。

如今人人皆知宣王寵側妃，可那側妃的家裏人，站隊站得很歪啊……這遲早會為一疾，隻等到哪日徹底發出來，為禍患！

“側妃告訴本王的。”宣王道。

“什、什麽？殿下您說什麽？”這人猛地一抬頭，麵上的驚愕之更濃了。

“可是為什麽？側妃為何……”他怎麽也想不明白。

不過他發現自己竟然能窺出一些殿下的緒了。

殿下的眉尾微微上挑，角抿起，並非是冷酷不快，而是帶著……笑意。

那淺淡的笑意間，似乎還摻了一分……炫耀？

炫耀？？？

跟著隻聽得宣王道：“爾等有所不知……此薛寧，本該做賀鬆寧。”

賀……

站在宣王跟前的幾個人臉大變。

“他與陛下……”

“他是陛下的私生子，其母份不宜抬到臺麵上來，因而才被養在薛家。”宣王頓了下，道：“這也是側妃告訴本王的。”

他們聽到這裏已是目瞪口呆。

但宣王還接著道：“此子心狠手辣，雖借薛家長子之名，卻與側妃並無手足之。”

有人反應過來，低聲道：“側妃在薛家也是苦了。”

宣王點頭。

“難怪！難怪！上回殿下命我等嚴查欽天監一事，當時殿下便說，興許是與這個薛寧有關。那時我等還大為不解。此人很有野心啊，手都到皇宮裏去了。”

另一個留著長須的文臣，說著說著都不由麵驚恐之：“若是旁人一無所知，任他這樣蟄伏下去。世人都隻知宣王與魏王爭鬥……將來待他韜養晦至大，豈不是會是個極難纏的對手？”

宣王：“嗯。”

倒是顯得分外平淡，似乎完全不將那賀鬆寧放在心上。

方塚突地聲道：“側妃實在聰穎，能分辨出何人是那賀鬆寧的人。更將這些事悉數告知殿下，可見側妃對殿下的信任和意之深重。”

最後幾個字，他重重咬了下。

宣王這才有了點反應。

他微一頷首，冷戾的眉眼間，似乎又多了幾分笑意。

宣王誇獎他道：“你說得極好。”

方塚：“……”

破案了。

當真是來炫耀來了！

其他人還納悶呢，這怎麽就方塚一人說得極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