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就在這時,巷子口突然傳來一聲,“表姐,小志,你們怎麼在這?”
宋偏頭看過去。
只見來人是個四十左右的漢子。
明明大家都穿著厚外套,可這漢子卻似乎火力很旺,挽著兩個袖口,左腕青龍頭,右腕白虎尾,著一個大肚子,走起路來邁著四方步,瞧著十分有款兒。
宋正疑著,這是哪路大神,哈狗一樣蔫頭腦的丁長志,突然來了神。
狗爬著撲到了那漢子腳下,抱著他的就不撒手,“舅舅,救救我!”
丁老婆子也跟見到大救星一樣,急赤白臉,唾沫橫飛。
“昌隆啊,你可算來了,這些個不要臉的,欺負我們孤兒寡母,我兒長志多麼聽話的好孩子,生生被他們潑上東西的臟水,用鼻子想都知道不可能,你可得替我們做主啊!”
扯著嗓子吆喝,只覺得滿腔委屈,說也說不完,道也道不盡,反正就是全天下都欠他們的,全天下都沒有比家還委屈的了。
宋都要瞠目結舌了,沒想到還有這麼會倒打一耙,是非不分的。
“真相如何,不是靠你一張來決定的,大家伙可都看到你兒子來我家東西,街道辦事的陳主任也可以作證。
我之前也是聽過陳主任的名的,最是大公無私,秉公執法,陳主任,你不會坐視不理的是吧?”
宋眼睛直勾勾地看著陳主任。
這丁老婆子的表弟,一看就不是個好對付的,想解決今晚的事,并一勞永逸,還需要借個力。
一頂大帽子兜頭扣下來,下了陳主任心里頭“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嘀咕,當著這麼多人的面,就算不想跟丁昌隆對上,也得拿出該有的態度。
陳潔清了清嗓子,直接打斷丁老婆子越來越離譜的顛倒黑白。
“我們這麼多人都看到了,丁長志確實半夜潛人家家里錢,這是證。”
說著,就掏出了一沓大團結,看厚度,金額還不小,要是被扭送到派出所,怕是罪名不輕。
丁昌隆面上浮現猶豫之。
自己表姐跟外甥什麼德,他還是清楚的,訴苦的話十句里,有一句是真的,都算好的,平日里都是他們欺負人家的份,而且陳主任應當是不會騙人。
眼見著自己的靠山馬上要靠不住了,丁老婆子徹底急眼了,甭管什麼有的沒的,張就往外禿嚕。
“昌隆啊!你可千萬別被他們給騙了!咱們這種富貴人家,平日里連都不稀得吃了,誰能趕上咱們的好日子,用得著去東西?真是笑話!一群吃了上頓沒下頓的窮鬼,也敢把屎盆子往我兒子頭上扣,也不看看自己什麼份,真是了他們的狗膽!”
真是口不擇言了,毫沒有意識到引起了公憤。
在廠子里當廚子,往家里帶點吃的,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但也沒辦法,防不住,所以也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心照不宣。
但你明明占盡了便宜,卻還當眾笑話起了旁人家里窮,明明大家都是,打細算著過日子,偏生你家這麼招搖,得了便宜還賣乖,可不就遭人恨了。
丁昌隆心里也生氣,心照不宣的拿好是一回事,擺在明面上又是一回事,他這個采購可以背地里貪,但是別人不能當他面說他貪。
他再看看沒什麼出息的丁長志,還有氣勢洶洶的陸家人,眼神也有些不耐煩了。
但能怎麼辦,畢竟是自家親戚,這世道不就這樣,幫親不幫理!
“好你個不的,”他沖丁長志佯怒道,“從小害得我表姐吃了多苦,現在倒好,竟做起賊來了!”
丁長志連忙大道:“舅,我沒有,不是你讓我……”
丁昌隆當即大怒,揚手一掌甩了上去,劈頭蓋臉一頓罵,打斷他的話,“我讓你瞎胡來,就是欠教訓!今天我就替你爹娘教訓教訓你!”
丁長志痛得大一聲。
丁老婆子哭著喊著阻攔,旁邊幾個年長的也連忙勸。
陸悍荇等他施暴施夠了,手攔住他,“你打人干什麼?嫌疑人自然有民警來審問。”
那紋漢子拳打腳踢了一通,還有些氣忿忿的,鼻孔噴出一道熱氣。
從兜里掏出一沓錢,“這些錢呢,就當是給你家的賠償了,畢竟不打不相識,個朋友吧。”
陸悍荇瞇眼,沒接,也沒發話。
丁昌隆角微抖,是氣的,但也不至于被個頭小子,氣破功,他轉頭就對陳主任說起了好話。
“我這外甥打小就沒了親爹,缺管教,這才惹出笑話了,待我回去,必定狠狠教訓這臭小子,看不把他這張混皮給剝了!”
說完,他就狠狠瞪了丁長志一眼,喝道:“臭小子,還不快跟我回家!”
陳主任一看事發展到這般田地,心里就有了譜,總歸私下解決,比鬧到派出所去彩。
于是看著宋,也跟著勸。
“反正你家也沒有真的損失什麼,冤家宜解不宜結,都是街里街坊住著,低頭不見抬頭見,鬧大了也不好看。
這樣吧,今天我來當個和事佬,再給小丁同志,一次洗心革面的機會,怎麼樣?
讓他寫一份書面檢討信,由街道辦事保管,以后若是再犯,絕不輕饒!這事就先這樣過去吧,天也不早了,就當給我個面子了。”
人社會,講究的便是一個分,今天我許你方便,明天你給我便宜,你來我往,才能長久下去。
不僅陳主任這樣想,周圍看熱鬧的也自覺事發展到這里,再鬧下去就不好收場了,沒什麼熱鬧可看,就想散了。
“唉,這是從小缺了管教啊,還得讓家里人心……”
家人出面,將犯了事的小輩領回去,批評教育,似乎是個皆大歡喜的結果。
可等丁老婆子耀武揚威地離開時,陸悍荇卻抬手攔住了他們的去路。
“不用了,有些事還是給公安同志理比較好。”
丁昌隆磨了磨牙,臉上浮現一抹狠,胳膊上的紋好似都在抖,咬牙冷聲道:“這是嫌賠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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