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他一直不懂裴徊到底要幹什麼。

他能稱帝全靠裴徊將他拎到皇位上。他想要什麼，裴徊都能給他弄來，簡直是最好的臣子。

可裴徊是臣嗎？

不不不，皇帝心裡一清二楚，裴徊本不是他的臣。

就算是閹人，裴徊若想稱帝，也是輕而易舉。

可是他沒有。

他到底想幹什麼呢？

這個問題，皇帝已經在心裡琢磨了好些年。他覺得裴徊並無心權勢，他只是站在山巔上，隨意擺弄螻蟻的生死。

裴徊任由他胡作非為，從不阻止。

裴徊高高在上，看戲一樣。

或者說，看笑話。

皇帝想起自己做了什麼荒唐事，裴徊發自心的笑，脊背生寒。

拐過圓拱門，皇帝抬起頭向遠的花牆，忽見沈荼的影一閃而過。

皇帝愣了一下，了眼睛，再去看。發現只是個十二三的高瘦小姑娘，跟著一個宦從花牆經過。

那個小姑娘，是沈鳴玉。

皇帝多看了沈鳴玉兩眼。

這是皇帝第三次於不經意間注意到沈鳴玉。

本就不是個多的人，三宮六院人不計其數。他時常分不清自己的人誰是誰，能三次注意到一個人，實在罕見。

當初，江月蓮自以為是自己的多言，才讓皇帝將封後的聖旨送到江南給沈茴。

不是的。

皇帝一直在等沈茴長大。

他猶豫了那樣久，最終還是沒忍住，在沈菩大婚之日將搶進宮中。可是他很失，沈菩一點都不像張揚爽朗的沈荼。

一點都不像！

他等著沈茴長大，沈茴偏偏五廓像極了的二姐姐，並不像長姐。

沈家為什麼再生不出第四個姑娘呢？像沈家長那樣的第四個姑娘。

沈家第四個姑娘，出現了。

半年的肆意生長，讓原本只是五廓略像沈家長的沈鳴玉，養出了張揚拔的氣質。

皇帝快步往前追了兩步，又猛地停下腳步。

“沈家……”

他猶豫了。

可是他又很快笑了起來。

沈霆不是出征了嗎？沈霆不在家啊。

沈家，又沒有男人在了。

·

高亭中，裴徊垂目，涼薄的目追隨著皇帝，看著他如何像個小醜一樣在炎炎烈日下瘋瘋癲癲。

他沉的目追隨著皇帝，跟著皇帝的目投落在沈鳴玉上。

一眼看狗皇帝的心思。裴徊低低地笑了起來。

這狗皇帝，卑劣荒唐之舉真是從來不讓他失。

裴徊從糖盒裡取出一塊糖，放進口中，慢悠悠地嚼碎，品嘗甜味暈開的快。

順年拾階而上，小跑過來，稟話：“掌印，浩穹樓送來消息，皇后娘娘今日吐了。”

口中的糖，瞬間不再甜。

第157章

沈鳴玉跟在平盛邊， 低聲詢問：“你可知道我小姑姑喊我進宮來所為何事？”

平盛笑著搖頭：“沈姑娘，小的這就不知了。”

沈鳴玉本是隨口一問，平盛說不知， 也不追問， 一邊默默跟著平盛往前走，一邊忍不住自己瞎猜小姑姑尋什麼事。莫非是兵的事？可小姑姑分明昨天還回了沈家呀。

“沈姑娘！”平盛低聲提醒了一句。

沈鳴玉回過神來， 這才發現自己想事走了神，竟沒注意迎面走來的一隊軍。要是再往前走幾步， 真真要迎面撞見了。趕忙收了腳步，朝一側挪了挪， 和平盛一樣站在路邊讓了讓。

又忍不住看向迎面走來的這隊軍，發自心覺得這些男兒穿著軍的窄袖褐服，走路帶風似的，好生威風。

沈鳴玉一眼看見了聆疾， 下意識口而出：“哥哥。”

話一出口， 驚覺失儀， 瞬間低下頭， 垂下眼睛著自己的腳尖，恨不得立刻消失不見。沒有遁形的訣，隻好盼著聆疾並沒有聽見。

不過才大半年而已， 曾經主笑盈盈跑到人家面前喊哥哥的日子已經飄走很遠。小姑娘長大了，這一聲“哥哥”， 不再合適了。

並沒能如了沈鳴玉的願，聆疾聽見了。他停下腳步，轉眸向佇立在路邊的， 沉靜的眸中浮現疑。

沈鳴玉聽見聆疾停下了腳步。低著頭等了一會兒， 或者說只是一瞬， 便再次抬起臉來，大大方方地對上他的目。

站在沈鳴玉邊的平盛趕忙朝前走了一步，恭敬地說：“指揮，這位是……”

“是你。”聆疾已經認出了沈鳴玉，眼中的疑瞬間散去，浮現另一抹亮。

他驚奇地多看了沈鳴玉一眼，向來寡言的青柏年難得多言了一句：“才大半年不見，長高了好多。”

沈鳴玉莫名覺得自己到了表揚，心裡漾起漣漪般的歡喜。慢慢翹起角，著聆疾燦爛地笑著說：“我還能繼續長個呢！”

聆疾眼中便也跟著勾起了一山間雲溪般的淺笑。不過他也不再多言，而是輕輕頷首。沈鳴玉略屈膝，回了個淑禮。

聆疾抬起頭，帶著邊的軍離開了。

沈鳴玉重新站直子，轉朝浩穹樓去，翹起角去見小姑姑。

·

沈鳴玉趕到浩穹樓的時候，沈茴正在齊煜的小書房裡，坐在小桌子旁，看著齊煜寫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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