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擺攤的男人，正是他今晚要殺的人。

他說：“我去買，你們在這裡等著就好。”

“也好。”老太太把沈茴拉到邊坐下，“剛好姥姥還想問問鳴玉的事呢。”

裴徊朝著賣孔明燈的攤位走過去，一步步從昏暗的河邊裡走出來，走進重重燈火的熱鬧街市。人人手裡都提著花燈，將無星無月的夜晚照得明亮璀然。裴徊緩步穿過人群，花燈折出的彩影照在他黑的面上。

“老板，要兩盞孔明燈。”他說。

“要哪個？擺的這些隨便挑！”男人笑著說道。他下上有一道很深的疤，愈合的傷疤讓皮扭曲，連帶著他的也變得有些歪。樣子實在是有點不太好看。他也知道自己相貌醜陋，大多時候都低著頭，怕驚擾了客人。

他與裴徊說話時，正接過另一個客人遞過來的銅板。他開心地用指腹在銅板上挲了兩下，然後放進腰間拐著的口袋裡。

裴徊瞧著他的笑臉，默默在心裡琢磨著賞賜他什麼樣子的死法。賣孔明燈為生？嘖，那將他的人皮剝下來，做一個孔明燈徐徐升上夜幕，如何？這樣還能讓他在死後飛到天上去星星、踩踩雲朵。也算是恩賜了。

男人將錢收好了，這才發現裴徊站在那裡沒，沒有自己去挑選孔明燈，詫異過來。眼，是裴徊臉上的黑面，還有那雙冒著森森死氣的眼眸。男人一怔，心裡莫名生出幾分恐懼來。

當他意識到這種恐懼，很快在心裡安了自己這只是錯覺。

“想要什麼樣子的？我瞧著這個很不錯。那邊那個也很大家的歡迎！”他擺出笑臉來，下上的疤痕讓他笑起來時，五顯得格外扭曲。

人來人往，或輕或重或急或緩的各種腳步聲重疊在一起。在這份嘈雜裡，裴徊分辨出沈茴逐漸靠近的腳步聲。

他將漆眼眸裡的瘋狂下去，垂首在懸在橫桿上的孔明燈中挑選了兩個。他將錢扔給男人，拿著兩個孔明燈轉，剛好撞見沈茴和姥姥手挽手走過來。

他當做才知們過來，問：“不多坐一會兒了？”

“已經坐了很久了。”沈茴說。

老太太笑著接話：“走吧，我瞧著那邊熱鬧。人們都在那邊放孔明燈呢。咱們也過去把孔明燈放飛。”

沈茴了一眼遠最熱鬧的地方。有點擔心人多的地方，有人會將和裴徊認出來。目飛快地環視周圍，指著不遠的一座小山丘，說：“姥姥，我覺得在山上看孔明燈在才好看呢。要不然，我們去那邊放吧？”

“也好。”

去山上，倒是與人群逆流而行。起先逆著人群走路，還有些擁。裴徊將剛買的兩個孔明燈遞給阿瘦，然後他往前邁了一步，挨著沈茴，手臂在沈茴的後腰輕輕搭著，免被人群著。

老太太笑瞇了眼，又假裝看不見。

繼續往前走，徹底遠離了人群。視野倒也空曠了起來。老太太年歲大了，力不支，一路上歇了好幾次。沈茴心裡有點愧疚，覺得自己出了個餿主意。老太太倒是心裡很開心。上冒些汗，心裡也痛快。

走走停停，好了好些時候，才走到了那座不算高的小山丘上。到了山上，阿瘦手腳麻利地將一可暫坐歇息的石臺子乾淨。老太太有點累，沈茴也同樣覺得有點累，沒有立刻放飛孔明燈，都先坐下來歇一會兒。

“姥姥你看！”沈茴指著前方。

河邊熱鬧的人群陸續放飛了孔明燈，一盞又一盞孔明燈徐徐升空。整片夜幕，被一盞盞黃的孔明燈溫侵佔。河邊還有人不斷放飛手中的孔明燈，溫還在繼續。那些人群的歡笑聲離得很遠，隨縹緲，卻很真實。在這一刻，那些戰與窮苦，傷痛與欺凌都被暫時拋開。每一盞被放飛的孔明燈都帶著一個人的好心願。

無星無月的漆黑夜幕，被人為擺出一條許願星河。

這一幕實在是溫馨漂亮得不像話，沈茴怔怔著滿天的燈火，慢慢彎起，明澈的雙眸中漸漸染上了幾分對未來的好憧憬。

裴徊對這樣的景象無於衷。他面無表地側過臉，安靜地凝視著沈茴充滿憧憬的眸子。對未來有所憧憬是什麼滋味，他不知曉。他隻知曉沈茴此時的眼眸真好看。

老太太也同樣面帶微笑地著飄滿夜幕的孔明燈，蒼老的眼眸中好像恢復了時期的生機，想起了年時安穩甜的日子。

老人家已是快七十的年紀了。經歷得多了，有時候莫名會被某些景，扯出幾分過往的舊思，勾出幾分滄桑的慨來。

溫聲開口：“蔻蔻啊，你還記不記得《繁京一夢》。”

“記得呀。”沈茴笑著說，“那可是我小時候啟蒙讀的第一本書。在那本書裡，人人安居樂業、長命百歲，路不拾鄰裡和睦，沒有苛稅沒有戰火。百花團盛，歌舞升平……”

想到如今的天下，沈茴眼中慢慢染上黯然。在困在閨房的十年裡，從書中了解外面的山河天下。可當能夠走出閨房，卻發現書中都是騙人的。

沈茴輕歎一聲，頗為慨：“怪不得《繁京一夢》，想來是著者將心中所願的夢描繪出來。偏偏被人當真了。”

“不。那都是真的。姥姥像你這麼大的時候，天下就是那個樣子的。帝王仁心，百和善，文人風骨……”大抵是眼前燈火滿天遠人群笑聲太溫馨的緣故，勾扯出老太太幾十年前的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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