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你的屁!什麽做都被埋在下麵了!?”
簡麟的聲音由遠及近,明明傳到電話裏時,應該不是多麽明顯的聲音。
可是程梨卻是連他聲音裏的暴躁和焦急,還有那一抹抖,都聽得清清楚楚。
每一個音節,仿佛都敲在了程梨的心上。
不,或者不應該說是敲在心上。
程梨覺得,每一個音節,包括聲音裏的每一抖,都宛如一把尖刀,直接往的心上一刀。
因為太過猝然,太過尖銳的疼痛。
以至於程梨耳朵都開始陣陣耳鳴,嗡嗡嗡,嗡嗡嗡。
好像什麽都聽不清了似的,隻依稀有些音節,是楊護士長的聲音,似乎是在著的名字,又似乎是在說著些別的什麽容。
程梨都沒有聽清,那些聲音在耳邊仿佛被拉長了一段段模糊不清的音節。
然後,手指終於失去了所有的力氣,手機從手中落。
啪一聲跌落在地。
這個曾經掉進浴缸裏之後,被撈出來還頑強使用著的手機。
終於不堪重負,屏幕上碎裂出了蛛網的裂痕。
屏幕閃了閃之後,終於徹底黑掉了。
程梨第一反應,就是要出去,得出去,得去現場,得去……
可是站起來之後,往前走了一步就直接腳一,往前趴跪在了地上。
膝蓋咚一聲重重跪在了冰冷堅的地磚上,但卻好像連痛都覺不到了。
雙手撐著地麵,看到有滴滴答答地滴落在麵前的地磚上。
程梨大口大口吸著氣,大口大口吸著。
好像下一秒就要窒息一樣。
想起來了,想起來了……自己為什麽會覺得那麽不安。
因為,好像從小到大,有記憶以來,都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幸福過。
這讓覺得有些……不真實。
自己從來都沒有像現在這樣幸福過,哪怕和左寒之間,還沒有互通心意。
就已經足夠幸福,如果能互通心意,本難以想象,自己能有怎樣的幸福。
以至於,太不真實了。
從來沒有幸福過的人,從來沒有吃過糖的人,手裏被塞了個世界上最好的糖果,平時就算沒有什麽覺。
但在一些特定的時候,肯定會開始覺得不太真實,肯定會覺得患得患失。
程梨想起來了自己為什麽會那麽不安,因為擔心,像自己這樣的人,上輩子大概是做了什麽不好的事吧。
所以才從小到大都在吃苦,好不容易有了這點甜。
老天會不會……也要狠心奪走?
程梨撐著地麵,艱難地站起來,連服都沒換,隻隨便扯了一件左寒的襯披在外麵,衝去了玄關,抓起車鑰匙跑出了家門。
……
與此同時。
充滿灰塵味道的,仄的殘樓空間裏。
“咳……咳咳……”左寒被嗆得咳嗽了起來,眼睛也被灰塵激得生疼,幾乎要睜不開,“怎麽……怎麽回事?”
剛剛明明還在做手做得好好的,給傷者做的顱骨鑽孔減,也完得差不多。
打了幾個孔之後,顱總算得到了減小,就這個況,隻要霍昀那邊作快一點,撐到醫院不問題。
而且左寒注意了一下霍昀那邊的進度,也不錯的,隻要截肢做完,創麵止理一下,其他的後續細節,可以等到去醫院了之後,再細致理。
畢竟就現場這樣的環境,這傷者的抗染治療需要格外用心了。
明明一點問題都沒有的。
也不知道怎麽的,就忽然好像有什麽塌了還是什麽掉下來了。
左寒隻記得,自己察覺到的瞬間,最先做出的本能反應,就是用自己的,擋住了傷者的頭。
在那一瞬間,腦子裏先是一片空白,然後……最先閃出來的想法就是——糟了,我要是死了,那顆酸梨要怎麽辦?
左寒也記得,原本一直在旁邊用頭燈幫他照出手視野的消防員,瞬間做出的本能反應,是將左寒按了下去,用自己的擋住了他。
等再反應過來,就已經是現在了。
儀沒有被砸壞,還在工作著,能夠聽到儀隨著傷者的生命征,發出有節律的滴滴聲。
左寒鬆了一口氣,這才發出了先前的問句,“怎麽……怎麽回事?”
終於聽到了一旁傳來消防員有些虛弱的聲音,“可能……樓板斷裂,有些碎片……塌下來了。”
“你沒事吧?”左寒問道。
“沒事……不用擔心,外麵……知道裏麵況,傷者況也……穩定住了,肯定……很快營救。”消防員說道。
他明明自己聲音聽起來都很虛弱了,還沒忘了問,“左醫生,你……沒傷吧?”
“沒有,應該沒有……”左寒很努力想要覺一下自己上有哪裏疼,因為頭燈找不到了,手電也不知道掉哪裏去了可能被砸壞了。
也看不見。
“我也不知道,可能現在腎上腺素還在起作用。”左寒說道,“就算有,也覺不到疼。”
左寒朝著另一個方向看過去,但也看不清楚任何況。
隻能喊道,“霍昀!江橙!你們怎麽樣?”
但卻聽不到聲音,左寒心裏咯噔了一下。
他算是比較能鎮定下來的人了,在這樣的場麵下,還能做到不慌。
但是此刻沒有聽到霍昀和江橙的聲音,還是讓左寒心裏咯噔了一下。
他提高了音量,“霍昀!江橙!”
然後,左寒聽到了一聲泣的聲音,是江橙的聲音,“怎、怎麽辦?霍昀好像傷了……”
左寒聽到江橙聲音的瞬間,就稍稍鬆了一口氣,哪怕隻是江橙的泣聲。
隻不過接著,江橙的話語聲,就讓左寒剛剛才鬆的那口氣,頓時提了起來。
“你看得到況嗎?”左寒問道。
他現在不能,他還得穩著傷者的頭。
江橙搖了搖頭,“我看不到,太黑了,我手電找不到了,我看不到……”
江橙的聲音都在發抖,“他……他……”
在黑暗中,江橙想到了先前危險降臨時的形。
在巨大的變故和意外降臨時,有時人的記憶是會斷層的。
所以此刻,江橙甚至想不起自己先前是怎麽和霍昀一起給傷者做手的。
腦子裏隻有一個畫麵,就是霍昀一把就將護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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