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道嘉王當初見死不救,不是為了私心,而是在為整個西北著想?杜仲忍不住開始自我懷疑。
不待他多想,魏姝又說道:“你自作主張要為靖西侯冤,焉知靖西侯當時的心,不是和你父親此刻的心一樣,只盼自己兒子能好好活下去,而不是為自己而死?還是說,你覺得靖西侯是無無義卑鄙無恥之徒,會犧牲兒子的命換自己茍活?
“再者,你都看出來嘉王當時能救靖西侯卻沒救,靖西侯自己難道不清楚嗎?他死前可從未責怪過嘉王半分,這足以表明他對嘉王的認可。父子兩人心有默契,共同做出了最有利于西北的選擇,你又是的哪門子冤呢?”
杜仲想反駁魏姝強詞奪理,但又很快意識到,自己要反駁魏姝,就必須先貶低靖西侯,他張了張,終是又一次啞口無言。
魏姝冷笑道:“我看你指證嘉王,本就不是為了什麼忠義,否則怎麼可能這麼多年過去都不提,偏偏選在這個時候說?怕不是有人許了你什麼好吧?你分明是為了自己的私利指證嘉王,卻以忠義之名自詡,甚至罔顧自己父親死活,真畜生不如,人不齒!”
“我不是……”杜仲張口辯,卻被魏姝毫不留地打斷:“無恥之徒又怎麼會承認自己真無恥呢?”
杜仲再也忍不住,試探著想和魏姝談條件,以暫時,便說道:“公主不必百般嘲諷我了,你說這麼多,不就是想讓我改口嗎?我可以……”
“我說這麼多,只是單純地想罵你罷了,”魏姝再次打斷他,“像你這樣的無恥之人,就算此刻答應我,誰知道到時候又會不會臨時反水,再擺我一道呢?你還真以為你不改口,我就毫無辦法嗎?”
“當時戰場上可不止有你一個人,還有其他將帥,他們也都對當年的事記得一清二楚,還都可以為嘉王作證,嘉王當時本來不及救援靖西侯。”說罷,魏姝拍了拍手,外頭聞聲便走進來六七個披鎧甲、腰佩長刀的武將。
幾人一進屋便爭相說道:“我可以為嘉王作證,侯爺中箭的時候,嘉王也正自顧不暇,本沒有留意到有暗箭朝侯爺來。
“我也可以為嘉王作證,暗箭來的時候,嘉王距離侯爺十幾丈遠,他就是飛過去,也趕不及救侯爺的。”
“反而你杜仲當時離侯爺最近,別不是你早就發現有暗箭襲來,能救侯爺卻怕死不救,又怕我等追究你的責任,才故意陷害嘉王,把罪責都推給嘉王的吧……”
幾人一句接著一句,都在盡力維護謝蘭臣。
他們中到底誰真的看到過當時的形,誰沒看到過,魏姝并不清楚,也無需清楚。
這些人,除了其中一個是魏姝花重金買通的以外,其他都是自愿為謝蘭臣作證的——他們不在乎事的真相如何,只愿意誓死追隨謝蘭臣。魏姝找上他們,表明想要他們幫忙時,他們幾乎毫無猶豫便答應了。
這是魏姝頭一次,如此直觀地到,謝蘭臣在西北的威。
可即便他們無條件地追隨謝蘭臣,謝蘭臣在他們心中,也不能真的是一個“弒父”者。
魏姝之前同杜仲說的那些話,不單單是為了罵杜仲撒氣,也是為了說給門外的他們聽,要為謝蘭臣當時的言行,找一個合理的解釋,哪怕這個解釋冠冕堂皇——謝蘭臣之所以沒救靖西侯,是因為“父子兩人心有默契,共同做出了最有利于西北的選擇”。
“不但這幾位將軍可以為王爺作證,當日參戰的其他千千萬萬的士兵,也都相信王爺,愿意為王爺作證。”魏姝低頭問杜仲,“你覺得,你一個人的證詞,和他們所有人比起來,誰更可信?”
當然是人多的一方可信。
如此一來,就坐實自己在誣陷嘉王,杜仲想到大夫人的計劃——若此刻嘉王已經死了,那不但他要償命,自己一家子老小也要陪葬。
他蒼白的臉上,漸漸涌上絕。一旁的杜父也嗚嗚咽咽哭了起來。
魏姝聽著杜父的哭聲,心中并沒有覺得痛快,最后看向杜仲道:“我并不想殺人,更不想牽連無辜。你在決定要指證嘉王的時候,應該想到自己會有什麼后果。眼下你還有最后一條路,至能保你家人無虞……”
*
天破曉,暗沉沉的夜終于退去。
雖然昨晚天不好,次日一早卻是個晴天。寅時剛過,便已天大亮。
“如夫人死了……如夫人自盡了!”
王府西院突然響起幾聲驚慌的大喊,很快把整個王府的人都吵醒過來。
大夫人昨晚幾乎一夜未睡,手中一直握著一個小匣子,此刻有婢上前,悄聲回稟道:“今早如夫人的婢進屋伺候,發現如夫人穿戴整齊,死在塌上,屋里還有兩攤,瞧著像是自己服毒自盡的。
“昨晚還有人撞見,嘉王被人背回自己的院子,夜里連了好幾個大夫,院里的燈也亮了一夜,但院門口有士兵把守,不許人近前打探,眼下倒生死不知。”
大夫人聞言,冷笑了一聲:“以秦氏對侯爺的癡,都敢自盡去見侯爺了,必然是已經讓謝蘭臣喝下了毒酒。只要謝蘭臣喝下毒酒,就是華佗在世也救不了他。”
認定謝蘭臣已死,眼下士兵把手院門,不過是魏姝故弄玄虛罷了。
大夫人打開了手里的小匣子,里面裝的是靖西侯臨死前寫下的手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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