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停穩,疏竹扶著阮月微下了車,趙家的下人已經準備好兜子。
阮月微被趙家的下人簇擁進正院,的姑母阮夫人從堂中迎出來,臉上掛著親熱的笑容,握住的手道:“總算把三娘盼來了,暉兒天天和我念叨你,你若是再不來,姑母的耳朵恐怕都要磨破了。”
阮月微先前那點忐忑和疑慮頓時煙消云散——看來趙清暉沒把當初那事的來龍去脈告訴母親。
微微垂下頭,臉上飛起紅暈,赧道:“姑母就會取笑三娘。”
阮夫人挽著的手道:“我帶你去見見長輩。”
阮月微一驚,阮夫人道:“別怕,都是我們趙家的親故,他們聽說暉兒定下婚事,都迫不及待要來看看新婦。”
阮月微心里難免有些不舒服,那些所謂的“長輩”八是趙家的庶支了,就像那迎親的族兄一般,換了從前這些人甚至懶得看一眼,如今卻要對他們笑臉相迎。
但不能表現出不豫,臉上帶著得的微笑走進堂中。
出乎的意料,堂中除了趙家庶支的眷,還有幾個滿綺羅珠寶卻掩不住庸俗氣的婦人,一看神舉止便是比趙家遠房庶支更不流的人家。
臉上頓時有些掛不住,臉漲得通紅,卻是從赧變了憤怒,阮夫人仿佛一無所覺,若無其事地向介紹,這位是某家的夫人,那位是某家的夫人……
隨著姑母一個個介紹,阮月微的臉越來越差,這些人的份比想的更低,竟有一大半是商賈家的眷,米商、布商、皮貨商……和這些人共一室已令渾不舒服,沒想到這些人見了也不主避席行禮,只是點頭欠,用估量的眼上下打量,仿佛是什麼貨品。
一個飾華貴的中年婦人笑道:“我原先心里嘀咕,長安第一人不也是兩只眼睛一張,再能到哪里去,見了阮夫人這侄才知道天上神仙下凡也不過如此,我那幾個兒媳婦本來看著還算周正,和一比就是燒火婢。”
這話還只是正常的夸贊,立即有個眉大眼闊口的年輕子接口道:“不說有沒有第二個這樣天仙似的前太子妃給你娶回家,誰有阮夫人這樣的手面,拿出五萬金下聘禮。”
阮月微臉不由一變,想發作,卻對上姑母告誡的眼神,只能強自按捺住,眼淚卻已在眼眶里打轉了。
眾人都似沒看見,轉而恭維阮夫人出手闊綽,阮夫人笑道:“親姑侄分什麼彼此。”
先頭那婦人立即道:“要的是親上加親,免了多閑氣,不像我家那幾個,還得我下力氣調教。”
阮夫人道:“石夫人能者多勞。”
眾人寒暄了一陣,那石姓婦人道:“新嫁娘大老遠趕來,咱們別在這里妨礙人家小兩口團聚。”
阮月微臉上滾燙,手腳卻冰涼,已說不出話來。
待人走后,阮月微的眼淚頓時落了下來。
阮夫人只是淡淡看了一眼:“覺著委屈?覺著了奇恥大辱?”
阮月微難以置信地看著人前人后判若兩人的姑母,一句完整的話也說不出來,直哆嗦:“姑母……”
阮夫人哂笑了一聲:“我知你看不上這些人,可你須得明白,你已今非昔比。”
的目在發上的金釵上打了個轉,又落到簇新的羅上:“如今你頭上戴的,上穿的,從頭到腳這些東西,還得仰賴你這些你看不上的人。”
阮月微臉一白,聽說過一些傳聞,道阮夫人如今明面上是在買田莊開鋪子做買賣,其實是靠著趙峻以前的關系給大商賈和朝臣牽線搭橋居中牟利。
阮夫人接著道:“何況你看不上別人,以為別人就看得上你?”
阮月微這時終于從震驚和打擊中恢復了些許,哭著道:“一筆寫不出兩個阮字,三娘是姑母親侄,他們這樣辱侄,姑母面上難道好看?”
阮夫人“撲哧”一笑:“趙家出事的時候也不見太子妃和阮家理會我這個出嫁。他們那些人雖是商賈人家,可賣的是貨,至有一口飯吃還不至于鬻兒賣。”
阮月微臉漲得通紅,這才明白當初趙家出事,姑母來東宮求幫忙,為了明哲保沒有出手相助,姑母原來多有怨懟,道:“侄那時也是仰人鼻息,事事不由己。姑母既然怨侄怨阮家,又為何要替表弟聘娶侄為妻?”
阮夫人冷笑道:“誰暉兒喜歡你,不然呢?你以為你真值五萬金?你須得記得,我出五萬金買你回來,不是因你值這麼多錢,而是因為我舍得花這些錢買暉兒開心。”
阮月微如墜冰窟,眼淚決堤一樣往下淌。
阮夫人道:“你不必對著我哭哭啼啼,我是你姑母,不想磋磨你,但你也得有點自知之明,往后你和那些夫人娘子往來再像今日這樣端架子擺臉,誤了家里的買賣,你就別怪我不念親。”
阮月微仍舊哭個不止,阮夫人皺了皺眉,向婢道:“帶娘子回后院去沐浴梳洗,送到小郎君院子里去。”
阮月微如墜冰窟,連哭都忘了。
阮夫人猜到心思,哂笑道:“難道你還想再拜一次堂?”
說罷也不看神,不耐煩地揮揮手:“去吧,識趣些將暉兒伺候好,如今你只有這點用了。”
阮月微走出堂屋時整個人都麻木了,明明是艷高照的七月,卻覺得冷到了骨子里,然而心里還存著最后一希,雖然姑母怨,但至趙清暉一直對死心塌地,阮夫人把這獨子當眼珠子一樣疼,只要把趙清暉的心在手里,這個老婦不足為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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