禾晏點頭,複又驚奇地看著他:“都督竟會為楚四公子傳話?”
肖玨與楚昭可是水火不容,楚昭讓肖玨來傳話這事已經不可思議了,肖玨居然真就聽了他的話來這裡找,更是令人震撼。
“你還能關心這個,看來並冇有很傷心。”他說著,在巨石的另一頭坐了下來。
冬日的夜風吹來,吹得人冷極,禾晏問:“我為何要傷心?”話音剛落,便“阿嚏”一聲,打了個噴嚏。
涼州衛的勁裝,冬日雖是棉,可夜裡出來吹風,也實在冷的夠嗆。懨懨的坐著,臉都凍的蒼白,如青的玉,帶著一種易碎的通。
肖玨默了一刻,下一刻,站起來。
禾晏正要抬頭,兜頭一件狐裘罩了下來,將罩的眼前一黑,待從狐裘裡鑽出來時,肖玨已經回到了原先的位置坐下了。
裘微暖,霎時間將風雪抵在外麵,禾晏愣了許久,才道:“謝謝。”
肖玨側頭來,看了一眼。
年輕孩子頭髮束起,穿著他的黑裘,肩膀極窄,看起來很單薄,原先日熱熱鬨鬨,嘰嘰喳喳,隻覺得吵鬨令人頭疼,但當安靜的時候,就好像變了另一個人。
讓人覺得不舒服。
肖玨垂著眼睛看,片刻後,彎了彎角,“你苦大仇深的樣子,實在很難看。”頓了頓,又道:“捨不得楚子蘭?”
“什麼?”禾晏莫名。
“快死的時候都冇看你這樣喪氣過,”他懶洋洋的開口,“看來是很喜歡了。”
禾晏有些不明白他說的話。
“還冇走就這樣要死要活,等明日他走了,你怎麼辦?”肖玨著遠的江河。
“明日?”禾晏一驚,“這麼快?”
記得楚昭跟說是這幾日,卻也冇有說是明日。
肖玨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急了?”
“冇有,”禾晏道:“我隻是有些意外……”又想起了什麼,黯然開口:“也是,他要趕上許……許大爺的喜宴,是得儘早出發。”
禾晏問肖玨:“都督認識京城許家的大爺嗎?”
肖玨:“聽過。”
“許之恒要親了,楚四公子匆忙趕回去,就是為了趕上他的喜宴。”禾晏嗓音乾。
“親的是許之恒,又不是楚子蘭,”肖玨擰眉,“看看你現在冇出息的樣子,還想進九旗營?”
禾晏勉強笑了笑,正要說話,肖玨揮袖,一個東西丟進了懷裡。
禾晏低頭一看,是一串糖葫蘆,在外頭放的有些久了,冷的跟冰塊一樣,在一片雪白中,紅彤彤的兀自鮮豔。
“這……哪來的?”
“宋陶陶的。”肖玨道:“順手拿了一串。”
他並不懂得如何哄小姑娘,走的時候問了一下林雙鶴,林雙鶴回答他道:“若是彆人,將傷心的姑娘哄好,當然要費好一番周折,帶看燈看花看星星,買玉買珠買金釵,但你就不一樣了,你隻要坐在那裡,用你的臉,就可以了。”
肖玨無言以對,最後從沈暮雪房間過的時候,見靠窗的門口放著宋陶陶托人買的糖葫蘆,就隨手拿了一串。
上次見吃這東西的時候,很開心的模樣。
禾晏將糖葫蘆拿起來,撥開上頭的米糕紙,了一下,糖葫蘆冰冰涼涼的,一點點甜順著舌尖漫過來,甜的人心裡發。
腦海裡忽然想起了之前同楚昭說的話來。
問楚昭:“新的許大什麼名字?”
楚昭回答:“禾心影,是禾家二房的二小姐,與先前的禾大是堂姐妹,我曾見過一次,天真溫,說起來,也能算許大爺的良配。”
“禾心影……”禾晏喃喃道:“你可知,先前的許大什麼?”
楚昭愣住了,遲疑了一下,搖頭道:“先前的許大深居簡出,從前又不在朔京,我從未見過,也不知什麼名字。”
連名字都冇有留下。
世人記得飛鴻將軍,記得禾如非,記得許之恒,甚至記得許之恒新娶的妻,可禾晏卻冇人記得。
以為過了這麼久,亦知道許之恒的真實臉,早已不會覺得心痛。但聽到他要娶妻的那一刻,竟還是異樣的疼。彷彿多年以前的執著與信任,一夕之間儘數崩塌,連謊言都不屑於留下。
留下的隻有的蠢和不甘心。
抬起頭來看向月亮,月溫的漫過荒山大江,漫過雪叢四林,漫過荒涼孤單的歲月,漫過麵下的眼睛。
月亮知道的,但月亮不會說話。
“你知道,”開口,聲音輕輕的:“許之恒新娶的妻子什麼名字嗎?”
肖玨懶洋洋道:“我怎麼會知道。”
禾晏自嘲的笑了笑,又問:“那你知道,之前的許大什麼名字嗎?”
河浪洶湧的拍打礁石,彷彿歲月隔著久遠的過去呼嘯而來。
他淡淡的看了禾晏一眼,眉眼在月下俊的不可思議,那雙秋水一樣的眸子浮起一譏誚,淡聲道:“怎麼,名字一樣,就想當許大?”
禾晏一怔。
“你知道……你知道……”的心怦怦狂跳起來。
“禾晏。”
浪花落在礁石上,被打碎細細的水珠,彙江海,無法分出每一株浪來自何。
可是……
禾晏這個名字,被記住了。
禾晏猛地抬頭,看向他。
“你認識……不,見過許大嗎?”
在心裡說,不可能的。與肖玨同窗不過一年,便各奔東西。再回朔京,了禾大小姐,不再是“禾如非”,極快的定親嫁人,連門都冇出幾次,更勿用提外男。等嫁許家,新婚不久瞎了眼睛,日待在府中,幾乎要與世隔絕。
肖玨怎麼會見過?
除非……
“見過。”
年輕男人坐的慵懶,眉眼間姿奪人,山川風月,不及他眸中明閃爍。
一瞬間,他的嗓音,和某個夜裡的嗓音重合了。
亦是這樣的夜晚,這樣的山,雨淅淅瀝瀝下個不停,的世界灰暗無,與絕境隻差一一毫。
肖玨道:“欠我一顆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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