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邊,蕭永嘉問高嶠吃飯了沒,聽他說在衙署已經吃了,便要幫他換服,高嶠忙扶坐了回去,囑不要。自己收拾完了,也沒去書房,妻子躺下,抱起的腳。
隨著月份漸大,蕭永嘉的雙腳和小肚,慢慢有些浮腫了,走路也不大方便了。
高嶠替著腳,作溫,力度極好,只是不大說話。
蕭永嘉道:“你若有事,說便是。”
高嶠了一眼,言又止。
“可是邵氏的事?”
高嶠終于點頭。
“阿令,是這樣的,邵氏雖累罪不輕,但在蕭道承謀反一案里,屬從罪,加上先是供出了蕭道承的謀反之事,后又說出數個天師教藏武的械庫,也算是將功折罪,我與刑部議后,決定免了死罪,判姐弟流放。”
他說完,著蕭永嘉,神中帶了些小心。
蕭永嘉嗯了聲:“這種事,你自己定便是了。倘若罪不至死,我難道還像從前那樣,非要死不可?”
高嶠遲疑了下:“另外便是流放時間。傷病未好,近期大約是走不了的……”
蕭永嘉笑了一笑:“那就等傷病養好再走吧。”
高嶠凝視著,雙手慢慢地停了下來。
“你這麼看我做什麼?”蕭永嘉瞥了他一眼。
“阿令……你沒有誤會我,我極是激……”
他過來,將妻子地抱住,低頭親吻著的發頂。
蕭永嘉在丈夫的懷里,略微掙扎了下,終于還是靜了下來,慢慢地閉上了眼睛。
知道丈夫對邵氏沒有男之。
但或許是一種錯覺。
在他的心里,邵氏應該一直都是從前那個救他于險難的溫多的小子。
而自己,他潛意識里印象最深刻的,大約永遠都會是當年迫他趕人,又提著劍,威脅要去殺人的樣子吧。
……
又過了幾天,一場大雨,將被封的新安王府門前的石獅上的跡也給沖得干干凈凈之后,建康城便仿佛忘記了那一夜的兇險和變,街道上車水馬龍,人來人往,再次恢復了從前的平靜和繁華。
沒有誰能想得到,在剛剛終結掉新安王這個堪稱大虞南渡以來藏最深的謀家的詭計之后,建康皇城這幾十年來所維持住的平靜和繁華,很快,就要被一場前所未有的兵兇給打碎了。
神自然也毫無察覺。
辭別了父母,坐船,在江上走了幾天之后,來到了京口,回到李家。
阿家和阿停對的再次到來,極是歡喜,整個京口鎮的人,沒兩天,也都知道李穆的夫人,高家的那位郎,又回了這邊來侍奉婆母了。那幾日客人不絕,神忙忙碌碌,恍惚間,仿佛又回到了自己剛嫁來京口時的那段日子。如今想起,倒也有些留。
那時候,至李穆沒什麼事,一直都是陪著的。雖然那會兒兩人關系很是別扭,但即便是新婚之夜,自己出匕首對付他的那一幕,此刻想起,也覺如此的好笑。
到了這里,或許是勾出回憶的緣故,愈發地思念起他了,甚至夢中,也全都是他的影子。
但是京口到長安,距離是如此的遠,雙魚難至,青鳥不來,不知他如今近況如何,更不知道,他到底收到自己之前回他的那封信,讀懂了沒有。
日子便如此,在暗暗的想念里,在長夜燈火的陪伴之下,無聲無息地流淌而過。
兩個月后,這一年的十月,江南紅葉翻飛,橘黃蟹,隔著千山萬水,遠在隴西的李穆,于這個秋風瑟瑟,蘆草枯黃,鴻雁急歸的深夜,在軍中大營的他的將軍帳里,對著一盞螢燭,終于讀懂了自己那個小妻子之前寄給他的那封信。
剛收到回信的時候,他看著夾在書中的那朵干了的錦葵和那一簇香花椒,莫名其妙,以為書里會有留的字。翻遍,也不見半個,百思不得其解。
本想拿去向蔣弢請教。轉念一想,這是小妻寄給他的私信,怎能展給別人去看?
再想,他的阿彌心思巧慧,既給自己回了這麼一封信,一定不止是一朵花,一束香花椒這麼簡單,必別有意思。
既都夾在書里,想對他說的話,不定就在書中。
他這才又翻了翻書,發現是冊詩經。
從他小時記事起,家堡便是戰地。讀書認字之后,所習之書,以兵、法、史居多,至于詩經這種多男慕悅者,從未留意。
也是從那日收到的回信開始,每逢戰事間隔有空,他便取出那冊詩經,一篇篇地讀下去。轉眼三兩個月過去了,隴西戰事已近尾聲。雖然一直還是沒有讀懂的意思,但倒也替他打發了不因了思念而孤枕難眠的深夜時。
今夜更是如此。
這個白天,他的大軍剛剛打下秦城。
自今起,隴西之地,歸屬從胡返漢,徹底易主。
軍中犒賞,士兵歡慶,他倒并無很大的激。只在,如此一個從充斥了鐵和烈酒的夜晚里安靜下來的深夜,識過了滋味,對的思念,也就變得愈發強烈了。
他習慣般地,又拿出那本已被他翻得有些磨邊了的詩經,從前次翻過的地方,繼續翻了下去,翻了兩頁,翻到那篇《陳風·東門之枌》時,視線忽然停住。
“東門之枌,宛丘之栩。
子仲之子,婆娑其下。
……
榖旦于逝,越以鬷邁。
視爾如荍,貽我握椒。
……”
東門榆樹綠蔭蔽日,宛丘柞林枝繁葉茂,在綠樹下婆娑起舞。
相親的日子里,英俊的小郎君,從人群里擋住了的道。
他的眼里,紅的笑臉,得像一朵錦葵花。
拿什麼表達對郎君的相思呢?
不如贈他一捧紫紅的香花椒吧。
……
李穆今夜喝了些酒,本就帶著淺淺的醉意。
這一刻,關外深夜寂寂,他孤枕難眠,就在終于讀懂給他的書之時,他只覺自己醉意愈濃。
他深深地嗅著那或許還殘余著指香的早已干枯了的花,想,想和在一起時度過的每一個夜晚,想得如狂,竟似再也無法抑制住對的那種思念和,最后只能出去,在軍營近旁那條已被關外秋寒給浸得涼了的河里沖了個涼,這才終于下了滿腹熱火,雙分立于水中,閉目,長長地出了中的那口熱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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