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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英華》 252章 原來你和老子是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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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楊漣和徐啟出面,自知氣數將盡的首輔方從哲也未從中梗阻,恩準張名世出獄的旨意,很快降下。

八月初八這天,鄭海珠帶著李大牛走進錦衛,去接張名世出獄。

指揮使駱思恭今日去前奏對,不在值房,但早已代過兒子駱養接洽鄭氏。

此際,駱養客氣地迎上來,引領鄭氏主仆二人先去值房見劉僑。

歷朝歷代,朱常這種并非篡位搶來龍椅的新皇帝,都要唱一陣起復舊賢和慎刑捕的宣口號,以彰顯仁君之風。是以,政權替最張的幾日平穩過渡后,錦衛也仿佛進了業務淡季。

劉僑從廳后走出來時,一手筆,一手提著紙箋。

鄭海珠已知這北鎮司都督,因教于來自書香門第的母親,滿豪氣的外表下,竟是很有幾兩舞文弄墨的文心。

遂寒暄著問道:“劉都督又發詩興了?”

劉僑也不見外,呵呵笑道:“跟一幫舞槍弄棒的臭小子混久了,詩興尚有,詩才休提。得虧咱錦衛還有個小才子,能做本都督的‘一字師’。鄭夫人你瞧,這個字的推敲……”

鄭海珠去看劉僑筆鋒指向的句子:晴浮天外,掩映山容落幾前。

那個“浮”字下面,有一個涂抹掉的“揚”字。

鄭海珠莞爾,心道,確實改得好,“揚”字有些莫名其妙的張牙舞爪,而“浮”字,不但符合景的觀,意象上也頗耐咀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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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口,還是浸潤了正品評的淺淺恭維:“揚有揚的妙,氣發。浮當然也不錯,浮生若夢,恰似海市蜃樓般的幻影。”

劉僑目得趣之道:“喲,夫人這話,和小才子一模一樣。”

“哦?這麼有緣?那,劉都督,帶我見見貴司這位才子?”

劉僑將紙筆往公案上一擱:“走,咱去詔獄提人去。到了詔獄,那小后生,你也就見著了。”

幾人走進詔獄,鄭海珠一眼確認,在天里謄抄的年輕人,仍是那日起疑的書吏。

“古清泉,你改的詩,得了鄭夫人賞識哩。”劉僑大咧咧道,口吻里沒什麼上的架子。

書吏古清泉,低頭弓腰,作揖的雙手定格在前的位置,恭敬道:“小的誠惶誠恐,誠惶誠恐。”

書吏沒有,就是錦衛衙門雇來的,連“卑職”都不能自稱。

鄭海珠上回聽他與駱思恭稟報,就約聽出幾個尖團音,今日又聽他“誠”字發音有異,遂和聲問道:“古小郎莫非和我一樣,老家也是南邊的?”

古清泉的背稍直了些,卻仍不敢抬頭的樣子:“回夫人的話,小的老家在浙東,小的學之年才隨尊長來到北京,說話免不了還有些鄉音。”

鄭海珠贊道:“唔,浙東好地方,被稱作唐詩之路嘛,怪不得,你文采上佳。”

言罷,不待古清泉回應,就換了話題,對劉僑道:“先辦正事吧,有勞劉都督帶去張參將的號房。”

劉、鄭二人前頭走著,駱養略退在后跟著,李大牛卻在古清泉桌子對面的石墩上一屁坐下來。

古清泉詫異地看著他。

李大牛抿道:“大秀才,你抄你的公文,看我作甚?”

“兄臺你,不隨侍你家夫人左右?”

李大牛擺出一副老模樣:“夫人和劉都督,有話要和張參將說,下人不方便聽去。”

古清泉略作領悟之態,手,坐下去,擰著眉,開始抄寫。

李大牛仿佛猴屁似般坐不住,站起來溜達須臾,又去與古清泉搭訕:“大秀才,京師的柳泉居,是不是有名的?那的酒水,如何?”

古清泉抬頭,彬彬有禮地作答:“嘉靖爺的時候就在了,原就是賣越州黃酒起家,如今是三層的大氣派。”

李大牛喜上涌:“嘿,那敢好。咱家夫人今晚在那宴請張參將,和一位大人。定也要屏退左右的,咱就能拿著夫人打發的銀錢,在樓下沽酒喝。”

他說著,舌頭,仿似已進對那純釀滋味的暢想。

古清泉淡淡道:“那兄臺須多飲幾杯。”

……

詔獄號房。

鐵鎖開啟,張名世板,從影中緩步走到獄卒舉著的火把下。

他已事先得知遇赦,先頭兩日因絕逢生而于安靜的欣喜中,到了第三日卻又暴躁起來,喝問什麼時候放老子出去。

此刻,他一眼認出劉僑,卻狐疑地盯著鄭海珠。

這娘們兒是何方神圣?

鄭海珠沖他拱拱手:“恭喜張將軍,今歲仲春時節,令郎喜得麟兒。嫂子的病也好了大半。”

張名世先是愣怔,好像沒明白眼前子說的是他張家的事。

繼而,中年將軍出因容而變得哭笑難辨的表:“大和尚他,也當爹啦?老子當爺爺了?咳,這,這真是……”

張名世一時語噎,吸了吸鼻子,又胡地從額頭抹到下,悶聲道:“老子莫不是在做夢!”

關在詔獄里的罪臣,家眷探視和書信的路子都不通,張名世已有整整四年仿佛陷在世界盡頭的深淵里,悲憤自己冤屈的同時,思親之熾烈如火。

此刻聽聞家中,發妻安好,長子還給自己添了孫兒,當真覺得,自己現下,哪里是從深淵回到人間,簡直是樂得要上天了。

片刻后,他才回過神來,向鄭海珠:“尊駕是?”

相較方才打照面時的警惕,此際口氣鑲著明顯的恭敬禮數。

他已看清鄭海珠的發式乃已婚婦人模樣,又見劉僑親自陪來,便掂量出的出不會尋常。

只是此人,怎地與他這罪臣之家稔?

鄭海珠也不避諱劉僑,不疾不徐道:“長話短說,數年前我與山張氏的兩位公子結識,從他們那里聽說了張參將,參將鎮守大明西南,研火。而我在南直隸松江府也有火廠,自是崇敬張公,奔波之余,去紹興拜見過嫂子,也請令郎到松江看過火廠。”

一旁的劉僑適時話:“老張,我也添幾句要的。鄭夫人和咱一樣,也不是什麼高門貴府的子侄,但買賣做得不小,難得還助朝廷教訓過韃子和紅番,那兩場勝仗打得,漂亮,痛快!如今有六品敕命。這回,是找的史老爺和翰林院帝師們,轉圜一番,把你弄出來的。”

張名世聽得一愣一愣的。

滿臉寫著“我被關了幾年,外頭的世界已經發生那麼多事了麼”。

接著,他似乎明白了,鄭海珠為啥撈他出來。

原來是同道中人啊,不論搞火,還是打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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