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再多作猶豫，李叔掏出別在腰間的匕首，對著自己的手腕就是一刀，猩紅的瞬間從傷口中緩緩滲出，一滴滴地落到桌上的藥湯中。

李叔顧不得手上還滲著鮮的傷口，捧起那碗混著人的藥湯就往我面前遞，皺著眉頭勸說道：“兒，喝了它吧！喝了，你的病就會好了。”

人的腥臭味伴隨著中藥的苦味滲我的鼻腔，胃里一陣翻涌，我差點就要吐了。

我是一個人，又不是蒙昧無知的野，怎麼能為了活命做出茹飲的事來？

“不行，我不能喝你的，這種殘忍的事，我做不到。”話才說完，我當即便側過去不再看他們。

一個人的生死早就定數，如果我注定命絕于此，那我也只能認命，絕不能因為貪生怕死而讓李叔為我付出這麼多。

況且李叔是為了救他的閨，而我卻和他無親無故，我實在是沒有資格承他對我的這份好。

但李叔卻沒有因此而放棄，捧著那碗黑乎乎的湯藥又往我面前遞得近了些，苦口婆心地說著：“兒，就算是爹求你了。爹活了大半輩子，這把老骨頭沒用了，但你不一樣，你還小。難道你就真的忍心讓爹白發人送黑發人嗎？”

我整個人頓時就怔住了。

為人母，我極其地能夠理解李叔此時此刻的想法。只要自己的孩子能夠好好的，作為父母的無論是付出任何代價都在所不惜。可若是孩子出事了，往后的生活就像是失去了，只剩下黑暗。

李叔、李大嫂就只有李這麼一個兒。雖然不如別家孩子般健康聰慧，但到底也是自己的心頭，自是不舍得讓李到半點兒委屈的。也正是因為他們對李的這份，所以才會屋及烏愿意把我當作親生兒來對待。

在他們看來，李可能在我到來之前已經不再了，可他們明明在心底產生了這個想法卻還是不愿意承認，反而固執地把我稱作“兒”，這或許也是源自于父母對孩子的那一份深沉的。

不覺間，我眸底忽然滲出了些許淚花。

真真假假又有什麼所謂呢？只要李叔、李大嫂心里覺得寬，哪怕一輩子把我當作自己的兒又有何妨？我既無父母，他們也沒了兒，都是天下可憐人，相互藉又有何不可？

這一瞬間，我忽然想通了，從李叔手里接過湯藥一口便灌了中。

濃郁的腥味伴隨著強勁的苦味一腦地沖擊著我的，我只覺得頭火辣辣的，接著便是胃里一陣翻涌，我差點就把剛喝進肚子里的湯藥再次吐出來。

強忍著胃里的不適，我皺著眉頭看向李叔，目不自覺地落到他手腕上的傷口。殷紅的鮮已經遮蓋了他大半手腕，傷口卻還是沒有要結痂的跡象，反而還在源源不斷地往外滲。

心里一陣痛，淚水頓時就從眼眶中涌了出來。我趕忙握住李叔的手腕，住管不讓鮮流的這麼快，隨后又著急地看向一旁的王大夫，忙不迭地說：“有紗布嗎？快幫我爹止，快！”

說出這句話的時候連我自己都沒反應過來，一心只想著趕止住李叔手上的鮮。是李叔抬著頭錯愕而又訝異看著我時，我才意識到自己剛才到底說了些什麼。

或許在我心底一直都著家人的關。自從父母去世之后，我就像是在水中到飄的浮萍，無依無靠。很多時候我都以為自己無所謂，這麼多年都過來了，已經不會再對父母有那麼強烈的懷念了。

然而我卻忘了有些人、有些事，它們就像是烙印一般深深地刻在了我的心底。我不去它們的時候或許我忘記了當時的那種痛楚，可一旦我再次去那烙印，當初那種刻苦銘心的痛還是會再次重現。

也正是因為失去父母的痛楚我無法忘懷，所以才會在李叔不顧一切為我續命的時候生出之，自然而然地就把他當作了自己的父親。

大概這就是緣分。人生妙不可言，上天讓我來到這里，想必也是希我再一次父母的疼，好彌補我這麼多年來生命中親的缺失。

我有些難為地看向李叔和李大嫂，淚水卻早已溢滿眼眶，略帶梗咽地說：“以后就讓我做你們倆的兒，我會代替兒好好地孝敬你們，讓你們倆頤養天年的。”

李叔和李大嫂先是一愣，突然間淚水就齊刷刷地從他們倆眼眶中涌了出來，抱著我哽咽道；“我命苦的孩子啊，爹娘以后一定會好好待你，砸鍋賣鐵也要想辦法把你的病治好了。”

這一夜，我抱著爹娘哭了很久，把這些日子憋在心頭的那些難過與悲苦通通都化作淚水宣泄了出來，直到眼淚哭干了才又沉沉地睡了過去。

次日清晨，娘早早就在院子里忙活了起來。也知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昨晚喝了人作引的湯藥，今天我的神竟出奇得好，手腳也不似從前那般無力，腦袋也沒了昏沉沉的眩暈，就像是重獲新生了一樣。

我不想再在床上繼續躺著，便撐著自己勉強著站了起來。躺了好幾天，腳都麻木了，連怎麼走路都快忘了。加上李這本就笨重，還有一只是瘸的，以至于我走得搖搖晃晃地，隨時都有摔倒在地的可能。

娘隔著窗戶看見這幕，趕忙放下手中的野菜，急匆匆地走到我旁，扶著我的胳膊擔心地說：“兒啊，你咋個就自己起床了？想要啥告訴娘一聲，娘去給你拿不就是了。”

我搖頭解釋道：“我沒什麼想要的，只是想出來吹吹風，看看太。”說著，我又掃了眼院子外，沒看見爹的影子，便開口問：“爹去哪了，怎麼沒見著他人呢？”

娘怔了半秒，猶豫不決地開口說：“你爹上縣城賣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