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第六十八章

故意雕琢好來迷人心的頂好， 因心底悸而沉輕沙的聽嗓音，還有那漂亮星眸裡燙人的含笑芒，所有一切都著恰到好的「引」。

徐靜書秀面赧然紅，極不爭氣地咽了咽口水，卻還是出的纖細食指， 在他的左肩窩上抵住。

「你離、離我遠些。」

還沒到「令智昏」的地步。這裡是儲君府的後花園， 怎麼會缺了「圍觀者」？

先前兩人上這種了櫻桃樹的小坡來時，沿路小徑上就有不下五名侍者。而且徐靜書也不至於天真到以為儲君的後花園沒有暗衛。

「哎， 我的人計竟失敗了。」趙澈不如山， 故作沮喪地歎了口氣，垂眸著的眼神簡直憾又委屈。

為了索討一個親吻，竟還賣起慘來？真是世風日下喲。徐靜書輕垂了眼簾不再看他，卻還是沒忍住乎乎笑出聲。

赧然間，在他肩窩上的手指稍稍使了點力：「我了。」

「我也……。」趙澈著面前垂著腦袋不敢看人的小姑娘， 意有所指地笑哼。

這可在儲君的地盤上呢， 就算他敢在這麼多雙眼睛前豁出臉面去發瘋，卻沒膽子陪他瘋。徐靜書怕他真要堅持「這樣那樣」，趕忙抬起紅臉， 可憐兮兮覷向他，嘟囔求饒：「不要鬧了嘛。」

漉漉的烏潤明眸，如濃稠漿般的糯甜聲， 與枝頭櫻桃果相映趣的俏麗紅臉， 撒求饒的小姑娘態， 真是要將人的心都化了去。

趙澈略略閉上眼， 深深吐納數回，強自平復了躁心，這才收回將困在樹下的手，站直後退兩步。

他手在發頂上輕輕了，輕笑：「我的人計對你沒什麼用，你的『糖人計』對我倒是無往而不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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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個吃飯的全程，徐靜書一直低垂紅臉，眼觀鼻鼻觀心，專心而沉默地吃飯，假裝什麼都沒發生。

坐在旁的趙澈也不侍者上前布菜，親手替盛了半碗湯放到面前，小聲提醒：「先喝湯。」

徐靜書看著面前那湯碗，稍愣了一下神。

有日子沒同趙澈共桌吃過飯了。

這個舉讓想起當年趙澈尚雙目不能視時，幾乎每日都在含院與他一同用飯。那時總是照應著替他布菜的。

風水流轉，桃花來報恩了。

「哦。」徐靜書輕咬住笑彎的下，乖乖拿起小勺，臉紅得愈發厲害，更加不好意思抬頭了。

好在趙絮與蘇放夫婦倆看出小姑娘的礙口識，便也沒鬧什麼，只是時不時與趙澈小聲談。

「……總之李同熙在泉山司空臺的懸崖下找到點蛛馬跡，這就說明你『手藝』不是很行。」

蘇放這若有似無的嘲笑讓趙澈十分沒面子。他的兔子……不是，他的小表妹可還在這兒呢，瞎說什麼「不是很行」？！

趙澈不滿地給他哼回去：「站著說話不腰疼。你很行當時怎不親自出馬？」

「我以侍人很功，儲君心疼我啊。」

徐靜書紅著臉抬頭，驚訝地看了蘇放一眼。

說了這麼……「這麼」的話後，他卻神自若，甚至帶了點笑。氣度坦然到讓人錯覺他仿佛是講了句高潔無華的學問義。

其實蘇放的外貌、氣質當真很能迷外人。天生一張貴公子臉，不笑時顯清冷孤高，仿佛是吞雲飲就能活的天上仙；笑起來便像從雲端步下了紅塵，立時添了幾分活生香的多韻致，有一種矜貴的佻達無拘。

這樣一個人，竟就是多年前背弓策馬，雪夜奔襲營救妻子並全殲叛軍於投敵途中的那個年郎。

今日接連大開眼界的徐靜書心中嘖嘖，不得不再次歎：人，果然都是有很多面的。

趙絮笑瞥蘇放一眼：「幫李同熙下司空臺查探的人可是沐青霜，那傢伙上山進林比回到自家府邸還自在，連氣味有變都瞞不過，何況痕跡？況且春夜漣滄江水急，船停在江面上尋常人站不穩的。阿澈是從甲板直接上的懸崖，還得拖著那個『三腳貓』。如此之下也沒驚皇城司與執金吾的兩部巡防，已經很厲害了。」

雖徐靜書低著頭在認真吃飯，卻還是在聽他們說話的。趙絮說完後，眼睛盯著桌面莫名驕傲地點了點頭，顯然也覺趙澈很厲害。

「儲君所言甚是。」蘇放笑答。

趙澈也不知在想什麼，又衝蘇放哼道：「我先前也是這麼同你說的，你怎就不肯承認我『所言甚是』？」

蘇放衝他假笑一下：「你又不是我家儲君。」

蘇放話音剛落，趙絮、趙澈都還沒靜，才將一匙湯抿進口中的徐靜書倒是嗆得扭頭咳了幾聲。

回頭見大家都關切地著自己，徐靜書尷尬道：「失禮了。」

突然被別人家的濃意甜到，真是荒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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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趙絮很忙的，今日是為見徐靜書特地騰出了點時間。

徐靜書想著先前單獨在書房時，自己已將趙絮想知道的事都告訴了，接下來的事不是小小徐靜書能摻和的，於是便自覺告辭。

趙澈對趙絮道：「阿蕎要的東西給我吧，我順道送靜書回去。」

待趙絮命人取來一疊卷宗來到趙澈手上，徐靜書便與趙澈一道上了儲君府的馬車。

早上是雙鸝隨徐靜書來的，這回去自也要一起。來時雙鸝並不知自家世子也在儲君府，乍見趙澈時也稍稍驚了驚，等行完禮後車簾已放下來了。

方才瞧見了趙澈手中的那疊卷宗，心想或許是世子要在途中與表小姐談正事，便就知趣地不再跟進車廂，隻與車夫並坐在前。

「唔，不愧是母妃殿下跟前出來的人。」

對於雙鸝的「懂事」，趙澈非常滿意。

徐靜書好笑地輕橫他一眼，紅著臉想要悄悄坐得離他遠些，卻被他揪住。

他將那疊卷宗放在徐靜書手邊：「這些是阿蕎問我要的東西，你平日不太出門，大概很聽到什麼街頭閒事，若有興趣也可跟著看看。」

徐靜書蹙眉：「這是什麼？」

「我托儲君想法子從京兆尹府抄回來的舊年卷宗，」趙澈見板起了正直臉，趕忙解釋，「徐史，這些可都是已結案並張榜向民眾公示過的案子，抄回來也不違律的啊。好幾樁都是兩三年前的舊案了，又沒法子去城門口替將榜文揭回來，只能這麼辦。」

「哦，若是公示過的，那確實誰都可以看。徐史不會彈劾你的，放心。」他那故作戰戰兢兢的模樣逗笑了徐靜書。

「對了，阿蕎打小就是個不讀書的，自己常說『認識的字加起來都不足十個』，要已結案的陳年卷宗來做什麼？」徐靜書疑地看向趙澈。

趙澈稍作斟酌後，還是歉意地的頭：「這是阿蕎的事，我不方便代決定要不要讓你知道。你回去後私下裡問問，好嗎？」

所以說，信王府幾個公子、姑娘對趙澈這位長兄的絕對信服，並非只因為他在兄弟姐妹中年歲最長的緣故。

他會給予他們教導與指引，同時也會給予尊重。這是趙蕎的事，哪怕此刻妹妹並不在場，哪怕向他發問的是自己心的姑娘，他也沒有貿貿然替妹妹決定要不要讓徐靜書知道在做什麼。

「好。我只問一次，若不願讓我知道，往後我就不再讓為難。」徐靜書懂事地點點頭，便將那些卷宗拿起來翻閱。

打小就是專注起來就一目十行的人，回程的路才走了大半，已將那些卷宗看完。

是大周建制五年來的不同時段發生在鎬京坊間的七樁近似案件，全是由京兆府查辦的。其中有三樁鬧出人命，一樁導致案犯縱火燒毀房屋，一樁致人重傷，兩樁致人輕傷。

但導致這些案件的源全都大差不離。

違律存在的「後院人」之間爭風吃醋，或後院人們為自己親生子爭取在家中的更大權益而導致的爭鬥。

這些案子之所以是由京兆府查辦，皆因涉案的是尋常富戶或中等之家，全都無爵無無封。

「上行下效啊，」徐靜書放下卷宗，低聲輕歎，「宗室貴胄之家存在『後院人逾數』的事，其實本就不算什麼。」

大家都在掩耳盜鈴，好像只要事沒有被攤開到檯面上，這個問題就不存在，而其實上不但街知巷聞，民間還風行效仿。

「所以儲君才想要將『一夫一妻』這個規矩寫進律法。」趙澈道。

徐靜書點點頭，更好奇趙蕎要這些卷宗的意圖了。

就在即將陷沉思時，趙澈以指尖輕輕點了點的手背。

「嗯？」茫然扭頭，對上他淡淡不滿的眼神。

「晚些我還有旁的事要辦，待會兒我不下去了，你直接將這些東西帶回去給阿蕎就是。」

徐靜書持續茫然地點點頭：「好的。可是你先前不是對儲君說，你是特地給阿蕎送這些卷宗過去，『順道』送我麼？」

「讀書人，不要這麼摳字眼行嗎？」趙澈手住臉頰溫熱的，咬牙切齒，「你就使勁氣我吧！哪頭是『特地』，哪頭是『順道』，你心裡沒數啊？」

完臉還不解氣，他索將乎乎直笑的小姑娘撈過來按到了懷裡。

因雙鸝與車夫就在前頭一簾之隔的車轅，兩人全程的對話都很小聲。

此刻如此親的笑鬧就更是不敢鬧出太大靜，徐靜書連掙扎的作都十分輕微——

或許也是因為並非真的想抗拒與他親近相的緣故吧。

徐靜書面緋紅地背靠在他懷中，輕咬角半晌後，稍稍回頭，眼兒彎彎，角也彎彎。

卻什麼話也不說，就那麼古古怪怪笑覷著他。

趙澈雙臂環在前將穩穩抱在懷裡，下輕輕抵在肩頭，狐疑蹙眉：「你這兔子又想使什麼壞？」

徐靜書那甜的笑臉頓時垮掉，轉回頭去鼓了鼓腮。

這個表哥怎麼傻乎乎的？吃飽了飯腦子就不靈了麼？！還是暗示的不夠明顯？

認真地反省了片刻後，重新調整了笑容的弧度，再次轉頭覷他。

「那個，先時在儲君府後花園，」徐靜書清了清嗓子，「你有句話說得不對。」

趙澈懶洋洋淡挑眉梢，含糊笑問：「哪句話？」

他說話時下頜有一下沒一下輕杵著肩窩，溫熱氣息盡數撲到耳後與頸側，如文火悠悠，將皙白的烘烤暖豔豔瑰。

徐靜書忍不住瑟著躲了躲，嘰嘰咕咕道：「你說，你的『人計』對我沒用。」

「什麼意思？」趙澈無辜地眨了眨眼，仿佛真的沒有聽懂任何的暗示。

徐靜書惱怒般皺起了五：「是說，你的人計，對我是有用的！」

這下暗示得很明顯了吧？

「哦，榮幸之至，」趙澈隨口接了話，畔笑容加深，「所以，這和你奇奇怪怪衝我笑，有什麼關聯？」

至此徐靜書總算十分確定，這個表哥才沒有傻乎乎！他肯定早就懂了的暗示，卻故意欺負人！

兔子急了可是什麼都幹得出來的。

徐靜書猛地回，將他抵到了旁側的車壁上，紅著臉氣勢洶洶，著嗓音輕嚷：「是你先說若我笑得那麼甜會被吃掉的。那我都那麼笑了，你倒是吃啊！」

嚷完就十分清醒地後悔了。

天啊，這是什麼沒沒臊的話！

正當打算捂臉退開時，後腦勺被溫大掌按住。

裝傻充愣的大尾狼輕輕銜住的下，笑音模糊地低喃：「榮幸之至。」

馬蹄噠噠，車轔轔，骨碌碌碾過鎬京城的街巷，載著車廂而甜的癡纏，從容穿過盛春晴日下的繁華紅塵。

齒纏間帶起的人，極力抑至無聲的急與淺，悄悄在狹小車廂氤氳出曖昧而深濃的春意。

在甜的混沌間，氣若遊的徐靜書模模糊糊地想：我這都是什麼時候學壞的？！

真是兔臉丟盡，毫不矜持……

算了，今日既是休沐，那就明日再矜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