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9章大災之中信心為上

李謙原本是工部之下的水部郎中，現如今拜正四品工部侍郎。

其人善水務，對工部的其他事務也十分了解，當年開河萬里廟宇皆倒，皇帝覺得可能是運河起了汛，派出去調查的員也是時任水部郎中的李謙。

這一次嶺東大水，年事已高的輔宰親自在後方統籌，而李謙攜天子金令和天子寶劍去往災區，他心中急切的同時，也存了壯志。

當然，壯志歸壯志，李謙也是做足了準備的，不但帶了不糧食過去，派人快馬加鞭去了一趟長風府，請了一位巨匠過來。

只是當欽差的隊伍進災區，李謙心中本就不多的幾分志得意滿就越來越淡，心也越來越沉重。

心同樣沉重的，還有整個隊伍中的所有人，也包括被從長風府請來的楚慶霖，以及隨行而來的楚航。

這還沒到災最嚴重的地方呢，就已經哀鴻遍野滿目瘡痍，欽差隊伍所過之，甚至有些地方員建制都不完全。

等到了登州，眾人的一顆心也沉到了谷底。

登州城還泡在水中，登州當地員是城外地勢較高的近山之迎接的欽差隊伍。

當看到欽差隊伍來的不只是騎著馬的員和趾高氣揚的天使，還趕著載著糧食的車馬時，支撐了這麼長時間的登州通判俞瑞良差點飈出淚來。

他帶著剩下的員匆匆上前，忍不住高聲呼喊。

「大人！大人——下等人終於把您給盼來了——」

李謙從馬上下來，小跑著到了上沒幾乾淨的登州員面前，他後的大侍衛則捧著天子劍跟隨。

「免禮！你們知州大人呢？」

登州通判起哀聲道。

「大水衝來的當日，吳大人便已經失蹤在洪水中，至今生不見人死不見，登州大小員，已知在洪水中遇難或者失蹤者就有數十人」

員尚且如此，百姓只會更糟！

這就是災最嚴重的登州，李謙看向四方，哪還有什麼人間樂土。

楚航站在父親楚慶霖邊，兩人同樣神震的看著四方，這是登州啊，大庸富庶之地啊！

此時此刻，大山之巔，易書元也看向了那一支繞著山道過來的欽差隊伍，從他眼中去，能見到天子紫氣相隨，整個隊伍過來就好似一明銳的氣息，破災禍之地的霾之中。

這一刻，易書元心中產生一種明悟，恍若看到兩氣數相爭——

這種嚴峻的況，李謙自然不可能有什麼欽差樂的活，來之前他已經有了預案，來之後通過細心觀察再加以調整。

整個嶺東賑災的中樞當然是在登州，而欽差臨時邸，選在相對地勢較高，災也在登州相對輕一些的通界縣。

一般以這種名稱為縣名，自然也有道路樞紐的意義。

有了後方以宰輔為首的員幫忙調配，又有皇帝的支持，沒有掣肘的李謙當然可以施展拳腳。

除了統管各災區員之外，李謙主導的賑災一共就三招。

第一為施：設立粥棚，但限於糧食還遠遠不足的問題，這隻能保證人不死。

第二為募：大量招募勞力，以工代賑，保證勞工吃飽，並且能帶回米面作為酬勞。

第三為工：勘查地貌劃定線路，集合一切力量，疏浚河道，鑿渠引流等等，期間也包括救助被困災民，搭建臨時安置災民的住所。

這三招看似簡單，實則只要落實到位，效果立竿見影，真正難的是在這樣的災下的管理。

當然除了這些之外，還需要方方面面的統籌努力，比如對大夫的需求，對藥草的需求，對工的需求等等.

李謙本就是工部員，又是最懂水務的，他本不可能安心待在邸，所以各測繪和開鑿疏通工作很多時候都有他的影。

接下來的半月時間裏，汛依然有隨時發的可能。

因為連日來依舊時不時就會下雨，水十分不穩定。

但好消息是，治水的工作在最初的混之後，逐漸步正軌，變得有條不紊。

大通河之流某河道，此刻一群著膀子的人前有人牽繩好似拔河，後面的人則泡在水中，立柱一起扛木。

每個人上都綁著繩索，兩側還有人準備接應。

「一二三」「一二三」

楚航同樣赤膊，和一群登州漢子在一起，扛著一木頭作為撬，已經有些破音的嗓子再次大吼。

「把吃的力氣都給我使出來，一二三——」

這裏不但是水流的關鍵通路，兩邊地勢隆起也是小山脈的匯之，另外鑿渠在眼下的況下本不現實。

楚航帶著隊伍，用的辦法就是先搬再疏導。

眾人繃，個個漲紅了臉，腳下泥地略微打，但沒有人喊累喊苦，這是在救自己的家鄉！

「咣當.」

前頭一個木被出，後方也被撬，這堆擁堵了河道又難以被快速搬走的堆積終於鬆。

「快躲開——」

有人大喊著，人們紛紛往兩側躲，遠一些的人則力拽繩索，把同伴拽上不屬於河道的位置。

「轟隆.」一聲，大片阻擋的雜被大水的水流衝散，後方的水流也加快了流速。

「通了！這裏也通了！」「太好了！」

眾人歡呼之中，所站位置的水位也在下降，漸漸已經能過渾濁的水面看到腳下原本的農田。

「呼」

楚航長出一口氣，累得直接坐在泥水中，下游必須保證疏浚完全，否則水本不出去。

這裏的水位降得很快，不過原本田地中已經快可以收割了的稻穀肯定已經全完了。

「楚大人，看您白白凈凈的，有把子力氣啊！」

「哈哈哈哈，楚大人，我們接下來去哪？」

短短一旬余日相下來，這些登州漢子早已經接納了楚航，並且臉上也從原本的絕般哀傷，漸漸有了許多神采。

楚航勉強笑了笑擺擺手。

「我哪算什麼大人啊，現在勉強算是工部下面的匠人罷了！」

「朝廷欽差派下來的就是大人！」「對！」

楚航笑了笑，「」這個字在心中的意義，從來沒有如今天這樣清晰過。

一個登州漢子彎腰手，楚航抓住他的手順勢站了起來，餘一瞥，見到這一泥田角落似乎有一個人。

「那有人！」

眾人心頭一驚，紛紛隨著楚航踩著泥跑過去，近了一看才發現認錯了。

「不是人，是一尊神像.」「天災之下，神人都難以自保啊！」

「唉！」

面前的不是什麼人，只不過是一個一人多高的神仙，顯然是一尊座像，塑都已經殘破不堪，也不知道本來是什麼神，但看這大小應該不是什麼大神。

「搭把手！」

楚航說了一句，旁邊就有漢子一起幫忙，幾人將神像扶正，就讓它坐在爛乎乎的破敗田埂上。

「不管你是什麼神，希保佑登州這片土地吧！」

比起一般人，楚航是真的見過神見過仙也見過龍的，知道有些事還是得敬畏一下。

後的登州漢子也紛紛拜了拜，然後開始收拾繩索工等，準備隨著楚航去下一個地方。

只是在楚航經過神像的時候，心中莫名了一下，他不知道這是一種氣機，但他還是下意識走到了神像背後。

有字？

這殘破的神像背後寫著幾個模糊的字。

「隕所見為龍爪」

看到這幾個字，楚航莫名起了一陣皮疙瘩.——

兩天後，楚航輾轉著終於又回到了通界縣，他和老爹住在欽差大臣的臨時邸。

相比其他地方，通界縣已經好了不，縣外聚集了大量的災民，不過很多災民的神比起半月之前總算是了一些麻木。

夜晚，同屋的楚慶霖已經發出了呼嚕聲，但楚航卻還沒有睡，他點了一盞油燈，擺出文房用，磨墨之後開始書寫。

搶險救災的經歷，讓楚航心中良多。

起文沒有寫題目，滿是水泡的手著筆卻十分有力，筆墨重重落下，字跡力紙背。

「大災之中，信心為上」

這是楚航親歷之後所得的想，也是見證了一起幹活的登州漢子們，乃至是所見的災民們慢慢發生變化。

因為這裏的百姓已經明白，自己並非絕無助，朝廷正在盡一切努力救災。

或許不太可能是所有災的地方都有這般效率和變化，但至在欽差親自坐鎮的登州，這種形是很能染人的。

楚航寫了很多，逐漸也記述一些當下的問題。

比如雖然已經秋，但水勢止住之後，這段時間的天氣卻異常炎熱，不論是人還是牲口的腐敗都開始了，聽一些大夫說，這或許會滋生瘟疫。

比如各都堆積了很多死水，蚊蟲大量滋生，擾人不說，也更容易傳播各種疾病。

救災雖然有條不紊，但疏河導流下降水位只能是第一步，後面的考驗還極其嚴峻.

「咚咚咚」

敲門聲傳來，楚航停下了筆，並順手「啪」一下拍死了叮在手臂上的三個蚊子。

「吱呀~」

門被推開，進來的人是欽差大臣李謙。

楚航趕忙站起來躬行禮。

「大人！我這就醒父親！」

李謙趕擺了擺手，他臉上帶著疲憊，但還是出一笑容。

「不用了，沒有事找你們商量，我回來看伱們這亮著燈火，就過來瞧瞧」

李謙走進了屋，看著楚航手上的很多都已經破了口的水泡，不由嘆一句。

「此等惡劣條件，你這年輕人還有力做文章，可貴啊！」

當李謙掃過楚航所寫的容時，當即被第一句吸引，隨後就繼續看了下去，直至看到楚航目前所寫的最後一字。

「寫得不錯，寫得好啊！」

李謙認真打量著楚航。

「你應該不是當朝進士吧？」

「回大人，在下才疏學淺虛度，如何能考得上呢」

考不上麼？

李謙再次看向楚航所作的文章，簡直字字珠璣，是真的考不上麼？

聽聞早些年科舉舞弊嚴重，聖上一步步整頓吏治，如今應該已經好很多了。

「本相信你定是能考上的！」

「多謝大人！」

李謙笑了笑，指向桌面的文章道。

「把此文寫完后拿給我，本打算直接將之呈遞承天府，你寫得比我寫得通，更能說明我等在此地的急切需求！」

楚航微微睜大一些眼睛看著李謙，隨後很快反應過來。

「是大人！」

李謙拍了拍楚航的肩膀。

「早點寫完，早點睡吧，事還多著呢，我先走了！」

「嗯！大人慢走.」

目送李謙離去，楚航的心是有些的，自己的文章能直接送到承天府，這絕對是一種莫大的肯定了！

但一想到這段時間看到的災，想到所見的那些首，楚航又高興不起來了。

寫完文章，楚航吹了燈在屋中草席上躺下.

這會父親的呼嚕聲就漸漸消失了，寂靜之中楚航卻怎麼都睡不著，一閉眼竟然不由想到那尊殘破的神像，也讓他上再次泛起一陣皮疙瘩.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