翁汝舟不得不將藥端起來，悶了一口。

　不是第一次生病，從前也生過幾次。

　剛開始呂氏還未嫁云府，翁汝舟的親爹欠債未還，人間蒸發，只留下母倆面對著兇惡債主的猙獰面孔。

　那時候的翁汝舟，就算生病了，也只能為了省藥錢盡量忍著病痛，悶在厚厚的被子里，將一的汗悶出來，讓燒退下去。

　了云府，雖然翁汝舟也不喝藥，但擔心自己這副恐懼的模樣會被云府丫鬟嘲笑小家子氣，最終還是乖乖的，面平淡，將全碗湯藥喝下肚。

　云府上下的人都說翁汝舟不怕苦。

　但其實最怕苦。

　濃重的苦味道在口齒之間打著旋，翁汝舟忍住嘔吐的，閉著眼睛，盡量平舌尖，不讓味蕾接到藥，囫圇將苦藥悶下去。

　吞得太快，險些讓湯藥燙到舌頭。

　翁汝舟輕嘶一聲，睜開眼，低頭時忽然怔了一怔。

　面前一只大手平攤著，寬大的掌心靜靜躺著一顆酸梅干。

　衛予卿挑眉:“翁汝舟，你的舌頭沒知覺嗎？這麼苦的藥一口悶？”

　哪里是沒知覺，是早已習慣忍耐。

　翁汝舟低垂著眉眼，看著衛予卿手里的酸梅干，手掂來，吃進里。

　酸的滋味瞬間撲上舌頭尖尖，將滿的苦味了下去。

　翁汝舟深吸一口氣，酸得險些連牙都掉了，眉尖蹙一團。

　面前的人忽然輕笑一聲。

　翁汝舟只覺得衛予卿是在整，心中不悅，正要撇過頭，衛予卿忽然把另一只手出來，掌心攤開，出另一顆糖漬梅干。

　“甜的。”

　他的手追著翁汝舟撇過腦袋的方向，將果干到面前，“真的是甜的。”

　就算不是甜的，翁汝舟又哪里敢拒絕。

　猶豫了片刻，將糖漬梅干拈進里。

　甜滋滋的味道很快在舌尖彌漫開，下方才的酸，藥的苦在酸甜的果干之下已經被沖散了許多，最后只剩下甜味充盈齒間。

　翁汝舟品著甜味，忽然想落淚。

　舌尖抵在齒關，咬了咬，下眼窩的熱意和酸脹，冷靜下來。

　大抵是自己正好病弱，緒跌宕，才這般多愁善。

　明明只是一些小事罷了，不值得傷春悲秋。

　翁汝舟在心輕嗤一聲。

　“好些沒？”

　衛予卿的手搭在椅邊，緞的布料垂落下來，泛著冷。

　他指尖夾著的奏折一晃一，輕輕敲在紅漆木椅上，發出有節奏的叩叩聲響。

　翁汝舟已然恢復過來，正襟危坐，肅然道:“托陛下的福，臣很好。”

　許是因為在天寒時分灌下一熱湯，翁汝舟本是蒼白的兩靨顯出兩抹淺淺的緋，像暮霞紅映，漂亮昳麗。

　衛予卿在燭火中靜靜看著，接著一手撐著下頜，眉骨下，視線帶著鋒利，落在臉上。

　“翁汝舟，你哭過了？”

　翁汝舟心中微驚。

　跪在春蕪宮前，確實掉了眼淚。

　但只掉了一滴罷了。

　“沒有的，陛下。”

　翁汝舟咬牙關，盡量表現出一副平和的模樣。

　“臣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