翁汝舟聽聞有人立即回頭,慘淡的月映著發白的臉,眉宇之間始終著一冷意和戒備。
及腰高的草叢被撥開,一道影邁了過來,頎長的姿頓時暴在月下,映出他俊秀的容。
看見來人,翁汝舟繃著的心弦總算松了。
抬起眉眼,一雙秀眸冷淡得很,眼仁兒卻烏黑又清潤,直白的目落定在他的臉上,點頭打了聲招呼,“宋兄。”
來人正是宋舒,此前的未婚夫。
衛予卿今日來狩獵時,隨行的員中也有他。
“錦斕,你怎麼去的這麼久?”烏黑的朝靴向這邊邁近,蓬松的雪被踩出“沙沙”的輕響。
宋舒著笑道:“我還擔心你出什麼事了呢。”
翁汝舟搖了搖頭,沉默了會兒,話里有幾分頹意,“我沒找到皇上的獵。”
也不知它落哪兒去了,或許已經被其他野叼去吃了。
如今沒找到衛予卿要的東西,本不敢回去,生怕衛予卿會因此問罪。
“沒事的,我方才打獵正巧也打到了鷹。”宋舒將手里拎著的飛禽晃了晃,眉間掛著笑意,“你就拿這個過去差吧。”
翁汝舟看了宋舒手上飛禽一眼,凝了凝眉,最終還是搖頭道:“恐怕不行,估計要辜負宋兄的好意了。”
宋舒聞言愣了愣,被翁汝舟拒絕后心中升起了一失。
那失之來得莫名,沖得他七葷八素的,只覺得口發堵,像是此前早有什麼緒積淀在心里頗久,只等著發芽開出花來。
他下意識問:“為什麼不行?”
翁汝舟抬手指了指他手上的沒有生息的鷹,“箭傷不對。”
衛予卿鷹是想囚著這彪悍的飛禽玩樂一段日子,所以只穿它的翅膀,并沒有直接穿它的前,尚且留它一命。
但宋舒的箭,卻是穿膛而過,他手上的鷹已經死得的。
宋舒聞言一愣,眉目染上了些許懊悔之,“是我不對。”
若是翁汝舟當真把這只鷹過去了,被衛予卿認出是假冒的,想必會治一個欺君之罪。
云家現在境已經很艱難了,若是再治罪,恐怕他這位云賢弟連命都丟了。
手上這只鷹沒了用,宋舒便不想提著它,松手便將飛禽的尸丟在一旁。
他喜好潔凈,又從懷中拿出一張干凈的帕子著手,眉眼轉向翁汝舟。
月下,的一張秀面龐白如瓊雪,眼下卻是烏青之,瞧起來有幾分憔悴。
宋舒頓了頓,關切道:“你如今貶在太仆寺,一切可好?”
翁汝舟勾了勾,牽出自嘲的笑,“命在,一切都好。”
衛予卿殺了那麼多人,卻獨獨沒有殺,也不知是不是尚且顧念著往日的分,又或者是想留著這條命繼續折辱。
翁汝舟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閉了閉眼,“也就做些活而已,喂馬刷馬,總好過在牢里住著。”
喂馬刷馬?
宋舒手的作一頓,目不可置信地轉向,“你?”
這樣風霽月,昭如明珠的人,怎麼可以做這些活計?
即使是他地位低下的書,去了一趟馬廄也會滿臉嫌棄的回來,更何況是世家長大的小公子!
宋舒驚愕一陣,回過神來,向的目瞬間了幾分,帶上幾分擔憂和不忍,“委屈你了。”
宋舒對,是有幾分同的。
但同時,他也在慶幸。
慶幸他和云家那位繼的婚事沒有如約進行,否則依云家這副半死不活的模樣,他們宋家反而會到拖累。
見翁汝舟額頭上沾著泥土,也不知是不是方才在磕頭的時候弄上的,宋舒抬起帕子,點了點自己的腦袋向示意:“你額上有臟東西。”
說著,他還沒等翁汝舟說話,已然提步過來,彎下背,拾起帕子就往翁汝舟的臉上。
月如鉤,慘白的月下,翁汝舟的雙耳卻異常靈敏地捕捉到風聲。
的瞳孔猛然驟,映出冰冷尖銳的箭鋒,寒芒乍破,那點箭意幾乎割破如緞的月。
“小心!”
與此同時,宋舒只覺得臉上一疼,眼前忽而飛過什麼東西,速度極快,快到他只能捕捉到一點殘影。
一切都在瞬息之間。
直到銳利的箭頭扎厚重的樹皮,發出沉悶的“哧”聲,宋舒才漸漸回過神來,后背頓時起了冷汗。
方才那箭來得太猛,太快!
若不是云賢弟推他一把,那箭幾乎要扎穿他的頭顱!
宋舒驚魂未定,下意識地往箭頭的方向看去,卻看見樹皮上那只猶在戰栗的箭尾竟然是金羽片!
腦中“嗡”聲一響,宋舒頭皮都要炸開了。
金羽片,是新帝的箭!
寒氣直往腳底鉆,宋舒整個人直接傻住了,他想不通自己到底是哪里惹到了新帝。
想到新帝那晴不定的子以及鐵手腕,宋舒踉蹌了兩步,幾乎站不穩子。
“宋兄?”
翁汝舟見他跟中邪一般神麻木,連站都站不穩,連忙手扶他。
然而宋舒實在太過高大,翁汝舟自己沒扶穩他,反而被他撞得趔趄兩步,腳后跟抵住了路邊的石塊,整個人后仰過去。
翁汝舟摔得七葷八素,正要坐起,地面的沙礫卻忽然震起來,馬蹄踏過路面的“篤篤”聲又急又快,猛然抬頭,卻見一只龐然大已經高高揚起了前蹄!
宋舒嚇得大驚失,“陛下饒命!”
良久,那鐵鑄一樣的馬蹄都沒有踏上自己的頭和臉,翁汝舟的心口“咚咚”直跳,間干。
風聲過耳,翁汝舟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氣睜開眼,卻見眼前那只烏稚馬正低下頭顱著,鼻間噴出的熱氣刺的不由得瞇起眼來。
“參見陛下!”宋舒跪在地上,子抖得跟篩糠似的。
翁汝舟尖輕滾了滾,目往上,看見衛予卿正端坐在馬背上,勒著韁繩的手背青筋突起,盯著的目復雜又冷。
月華流瀉,翁汝舟仰頭看他,只能看見他逆著,背直,下頜骨的線條流暢分明,漂亮得很。
翁汝舟知道,衛予卿骨相很好。
但是……這樣俊如神祇的人,卻想殺了。
方才,離死亡只差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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