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驚奇:「天吶,學姐你居然會問我這個問題,你這麼優秀,誰會不喜歡你啊?」
我沒有說話。
心頭劃過陸巡曾經對
我說的那句話:【不是優秀才會被啊。】
這一刻,我無比地想念陸巡。
然而我已經很多很多年都沒有再見過他了。
我拒絕了學弟,繼續專心練琴。
然而,爸爸不知道從哪得知了學弟喜歡我的事。
我已經做好了預防措施,等著他發第二次瘋,但這一次,他的表現大大地出乎我的意料。
他再三向我確認了學弟的名字,然后搜索那個見的姓氏,最后興高采烈地對我說:「果然!他就是那個名譽校董的兒子!」
看到我木然的神,我爸怒其不爭地拍拍我:「你知道那個校董是誰嗎?上過胡潤富豪榜的大佬!」
「你好好跟這個孩子聯絡著,知道嗎?每次見面的時候記得打扮得漂亮點兒,說話要溫,不要老拿冷臉對著人,男人都喜歡溫的人,尤其是他們這種家庭的找兒媳婦……」
我看著我爸的在我面前一張一合,他說什麼我已經完全聽不見了。
我心里只有一個聲音——太可笑了。
我曾經至以為,我爸是想讓我才。
他虛榮,出風頭,想要跟著沾,但他也真的盼我好。
但這一刻,我清晰地意識到,不是的。
時間似乎回到那個夜晚,不到五歲的我窩在被子里,聽著他在隔壁勸媽媽:「聽我的,送到親戚家,你現在難歸難,以后能被兒子照顧的時候就知道我是對的了。」
一切從來沒有變過,他沒有過我,他只是希一件工可以好用,一項投資可以為他帶來收益,一個孩子可以讓他的人生達到他自己達不到的高度。
所有的所有,不過都是為了全他自己。
……
我爸主去學校,熱地和學弟聊天。
他說:「苗苗其實也很喜歡你的,就是臉皮薄,不說。」
他說:「校規說不能早?害,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叔叔像你們這麼大的時候,該干的都干過了。」
學弟把這些告訴了我,我去質問爸爸。
他拿著啤酒罐,斜著眼睛瞟我:「你懂什麼?這種小崽子就是在學校里的時候才會喜歡你這種門不當戶不對的,不趕抓住了,以后進社會了,人家還看得上你?」
好在我爸并沒有在這個問題上多做糾纏,他自己深思慮后,轉變了想法:「也沒關系,只要你在國際大賽上拿獎,再鍍金包裝一下,以后這樣的機會應該還會有。」
我爸口中的國際大賽含金量極高,此前還從未有亞洲的孩拿過第一,業界都認為我極有可能會打破這一紀錄。
我爸很滿意,這一切都在他的計劃上。
我問他:「你有沒有想過我自己的計劃?」
他很不屑:「你能有個狗屁計劃?」
我沉默。
我的人生,的確從來沒有過自己的計劃。
這一晚,我問自己,如果我有權選擇自己真正想做的事,我想做什麼?
答案一片空白,我想不出來,這麼多年下來,我的人生除了鋼琴什麼也沒有,就算我有重新選擇的權利,我也不知道還有什麼選項。
不。
或許,是有一個答案的。
——我想殺死我爸,然后再殺死自己。
這個念頭出現在我心里時,我嚇呆了。
但我發現,這是唯一的答案。
如果我可以選擇自己做什麼,這是我唯一想做的事。
……
我意識到自己病得更重了。
這些年,我一直在靠吃藥來維持緒穩定,但現在,藥的作用似乎也開始漸漸變得微弱。
我去看了心理醫生,在聽完我的講述后,沉重地對我說:「我對你的建議是……不要去參加國際大賽。」
其實我心中也有個模糊的聲音,告訴我不要去參加國際大賽。
那是一顆重磅炸彈,也是一個可怕的催化劑,拿到第一后我勢必會邁上前所未有的高度,但毀滅的進度條也一定會由此加速。
但我不能不去。
我必須去國際大賽。
并不是因為我爸,也不是因為我自己。
而是因為我在選手名單上……
看見了陸巡。
9
我已經有太多年沒見過陸巡了。
他的臉已經在我心里越來越模糊,但是他的聲音、他的笑容、他被風吹的白襯衫,像一幅永遠的油彩畫,刻在我的心頭,永不褪。
如果一個人在漫長的黑暗隧道中只見過一束,那你怎麼可能讓忘記的模樣。
爸爸也看見了選手名單,但他沒有毫的波瀾,時過境遷,他已經完全不記得陸巡了——甚至也許在當時,他也本沒有試圖去弄清過這個男孩的名字。
他收拾好行李,往里面放了好幾套剛買的昂貴西裝,陪同我一起去參加比賽——賽后會有采訪
,由電視臺實時轉播,他絕不會錯過這樣的高瞬間。
賽前,我們統一住了主辦方安排的酒店。
我爸對此很新奇,他在確認免費后,立刻去泳池和烤了,而我揣著一顆怦怦跳的心,守在餐廳。
陸巡應該會來吃飯吧。
我就要見到他了。
我就要見到陸巡了。
在漫長而又無的日子里,我靠念著這個名字睡。
我在玻璃的反中反復確認自己的外形,子有沒有褶皺,頭發是不是平整。
見面時的第一句我應該說什麼?打招呼嗎?說好久不見嗎?會顯得太疏遠嗎?那應該說什麼……
我沒來得及想完這些問題,陸巡就出現了。
他從大廳另一側的門走進來,長高了許多,白襯衫服帖地穿在上,從窗外照進來,他的眉眼被鍍漂亮的金。
似乎什麼都沒有變。
他依然是我記憶中的年,溫和、雅致、風度翩翩。
我激得走上前去,然而下一秒,我愣住了。
陸巡牽著一個孩。
那是一個很漂亮的姑娘,有著健康的材和燦爛明的笑容,看風格像是國華裔。親地靠著陸巡,顯然是他的朋友。
陸巡看到了我。
他微微地愣了一下。
孩也到了他的停頓,隨著他一起停住了腳步。
他們一起朝我過來。
幾秒鐘后,陸巡像什麼也沒看見一樣,移開了目,他拉了拉孩,朝旁邊走去。
我站在原地,將我籠罩,我卻從未到如此寒冷。
在原地呆滯了片刻后,我鬼使神差地轉追了上去。
其實我想要的不多。
我是為了他才來參賽的,我沒有指他仍然喜歡我,我只是想說幾句話。
我想問問他的耳朵是不是治好了。
我想親口道歉說聲對不起。
我最想說的是一句謝謝。
謝謝你照亮過我的人生,你不明白你對我有過多麼重要的意義,如果沒有你的話,我當年可能就早早地死了,之后的這麼多年也不可能堅持下來。
然而我什麼都沒能說出口。
因為我聽到了陸巡和他朋友的對話。
孩用英文問他:「那就是你們中國賽區的天才選手李苗苗吧?你認識?」
陸巡不說話。
孩有些許地吃醋:「哦,我想起來了,你們曾經是一個學校的對吧?你喜歡過?」
陸巡終于開了口,他說:「沒有。」
孩不相信:「怎麼可能?那麼漂亮又那麼厲害。」
陸巡冷淡道:「的確很厲害,但是個怪,在一個非常畸形的家庭長大。」
孩不再吃醋了,帶著一種憐憫又高高在上的口吻,嘆氣道:「這樣啊,也是。原生家庭有問題的人,學不會和被。」
陸巡的手:「你說對吧?」
陸巡溫地孩的頭:「嗯。」
孩撅起:「可我還是很不放心誒!畢竟那麼漂亮,又是鋼琴天才。」
陸巡握孩的手,哄道:「遠觀很漂亮,但你真的接就會明白了,沒有人能忍這種人的。」
我站在原地,聽著我的審判詞。
大腦在機械地轉,我模糊地想起了,很多年前陸巡和我在漫天火燒云中聊天,他說:「覺男孩會更像媽媽,孩會更像爸爸。」
我忘了當時我聽到那句話的反應。
但此刻我只覺得如墜冰窟。
原來是這樣。
我一點也不怪陸巡這麼評價我了,他應該是從我爸的所作所為里,窺見到了我的真面目吧?
那他說的所有就都是對的。
不會有人我的,不會有人能忍我的。
優秀、高雅的鋼琴神李苗苗只是一個外殼,外殼的部,是和李雄偉一樣黑暗黏稠的惡心在悄悄流。
……
陸巡和他的朋友一轉頭,看到了不遠的我。
有一個瞬間,我到陸巡愣住了。
他張了張,似乎想要說什麼。
然而我轉頭跑掉了。
不重要了。
都不重要了。
我回到酒店,看著躺在床上的李雄偉。
他喝多了啤酒,鼾聲如雷,胖的肚子一起一伏。
我打量著他。
我們真像啊。
眼睛,鼻子,,臉型。
我說話的語氣有時候會很像他。
我的思考方式有時候也會很像他。
在意識到這一點后,從未有過的絕包裹了我。
不會有希了。
我漫長的人生都不會再有希。
就算李雄偉
有一天死了,他在我上活著的那部分也會永遠伴隨著我。
只有永恒的結束能讓我擺。
我看向了果盤里的水果刀。
手緩緩過去,我握住了水果刀的刀柄。
殺了他。
我在心里說。
殺了他,再自殺。
我靠近李雄偉,他毫無察覺,窗簾被風吹,樹葉沙沙,如同我命運的奏鳴。
水果刀掉落在地,殺人的前奏曲驟然終止。
我抱著頭蹲下,渾抖。
不,這不是我要的報復。
他在這時候死了,就是死在最幸福的時刻。
吃飽喝足,有名有錢,兒即將獲得國際大賽第一名,人人都覺得他是教育有方的模范父親。
如此燦爛輝的一生,我不要全他。
我將水果刀放回果盤,掀開琴蓋,開始練琴。
如水的琴聲中,李雄偉翻了個,嘟囔了幾句。
他大概在排練我得獎那天的臺詞。
我微笑著,手指在黑白琴鍵上靈活而有力地躍。
就這樣吧,就讓音樂漸漸升高,就讓我們一起迎來那個盛大的毀滅。
10
之后的日子很平靜。
我獨來獨往,去餐廳吃飯,回來練琴,不和任何人朋友。
但有一天,一個孩坐到了我的對面。
是陸巡的朋友,的名字簡。
簡用磕磕的中文向我道了歉,說:「對不起,李,我們那天的談話大概傷害到了你,我對此到非常抱歉。」
那一瞬間,我差點笑出來。
我放下叉子,看著對面的簡,長著一張罐里泡大的臉,一看就是從小到大都沒吃過苦的孩。
真善良,善良到不過是背后點評了別人幾句,就會為此到良心難安,應該是糾結了很多天,特意跑來向我道歉。
我說:「你真的到抱歉嗎?」
重重地點頭:「真的,我是因為察覺到陸巡曾經喜歡你所以才產生了嫉妒,其實我一直很崇拜你,我常常看你的表演視頻。」
我說:「那你幫我個忙吧。」
「什麼忙?」
「帶我去你家做客。」
11
最后的幾天飛快地度過。
很快,第二天就是國際大賽的日子。
晚上,我見地和我爸一起吃了頓飯。
他對此并不到高興,抱怨我耽誤了他的時間,他還在斟酌發言稿的開頭是用中文說還是英文說,如果用英文,他還需要多背幾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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