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了冥府,我順手抓住一旁的鬼使。
那只鬼半截腦袋掛在脖子上,腸子從肚里了出來,歪著頭一點點塞回去。
我抱拳道:「這位鬼使,勞煩問一下,冥王現下在何?」
那鬼使指了指前方的酆都鬼城。
我帶著狐貍進殿,冥王在上座:「嬰仙子大駕臨,有失遠迎。」
我抱拳:「此番叨擾冥王,是為著我朋友的魂魄一事。」
冥王瞇著眼,去瞧我后老實跟著的狐貍:「他確實了一魄『除穢』。」
「這事簡單,流程走完,自然歸原主。」
我聞言眼睛一亮,和狐貍開始走流程。
直到引著我們的鬼使,掏出功德尺。
俗話說,功德尺一量,這一生的是非善惡,歷歷在目,例例在案。
據鬼使所說,如若功德深厚,便可過關。
如若功德尺所量全是罪業,則需要在地獄償還他的過錯。
到我的心臟越跳越快,狐貍安地看了我一眼。
鬼使將功德尺放在狐貍手上,那尺子開始漫出圣,一片鳥語花香。
我松了一口氣。
下一秒,尺子里漫出黑氣,伴隨著哭天喊地的聲。
那鬼使瞪大雙眼,屏氣凝神去看時,那尺子又漫出圣。
隨后,尺子不斷重復漫出圣、漫出黑氣。
我瞠目結舌,而狐貍淡定地將尺子還鬼使。
「想來是壞了。待到修好了,我們再來。」
我與狐貍速逃離了酆都鬼城。
狐貍這些年在世間的功德,就如尺子所呈現的那般。
與人置,好事做了不。
可置雖全憑自愿,卻也間接導致了不的家破人亡。
想來那鬼使是沒見過功德尺這般景。
若鬼使看懂了,狐貍說也要去第十八層地獄滾上幾趟油鍋。
若要重塑功德,就要還清這些年犯下的罪業。
我對狐貍說,我想清楚要換什麼了。
我要他把這些年間換來的東西,都還回去。
狐貍似乎很累,靠在我上睡得安詳。
我半睡半醒之間,聽到耳邊一個聲音:
「這些年,你真是一點都沒變。」
「你的愿,永遠是為我而許。」
8
翌日,大名鼎鼎的涂山惡狐,與我一起下山還東西。
在眾人的朝拜與圍觀中,狐貍倒像被當地人當做神仙了。
狐貍頗顯無奈:「很多人覺得,用四肢、臟來置換金銀財寶、地契樓契,是樁不錯的買賣。」
我瞧著圍觀的那些人,其中不乏有缺胳膊的人,眼里著恨意。
「但也有人錢財揮霍完以后,健康也沒了,又開始后悔。」
于是,那筆惡債就全記在了倒霉狐貍的頭上。
我與狐貍將人們置換的臟、運氣、智力等還了回去,大部分過程很順利。
最后,狐貍帶著我,來到一破屋。
進屋看到躺在床上的人,我一怔:「這是…」
床上的老婦已油盡燈枯,狐貍將一枚鐲子輕輕放在枕邊。
這人,正是當年初來涂山換時,排在我前面的老婦人。
老婦躺著,干裂的喃喃道:「阿勇…」
阿勇是誰?
狐貍右手抬起,指尖白輕點,破屋出現一個孩。
老婦見到那孩,激的淚花漫出眼角。
垂髫繞膝,盡天倫之樂。
不一會兒,老婦便咽氣了,眉眼間皆是圓滿。
孩應景消失。
想來那孩,是狐貍為老婦營造出來的幻境。
「那是老婦的孫子嗎?」
我記得當年,老婦就是為了換取孫子的智力,才去往涂山。
但按理說,這麼些年過去了,的孫兒應當也到了年的年紀,怎的晚年過得如此荒涼。
狐貍淡淡道:「我編造的幻境,是老婦記憶中孫兒的樣子。」
「的孫兒在恢復智力后兩年,便離開家,甩掉了這個累贅。」
如果狐貍當年沒和換,是不是至家人團圓、晚年不會如此凄苦?
我間哽住,想起當年狐貍一口回絕:「你早就預見了這件事嗎?」
狐貍點頭,見我自責的模樣,溫聲道:「你不必多想。我相信,若再來一次,還是會用盡全力氣換孫兒健康。」
罪業還完,我帶狐貍去冥府找回了那縷魄。
魂魄聚則人活、魂魄散則生病、魂魄盡則人死。
所幸,狐貍散落的魂魄及時回歸,五也逐漸恢復。
但是不知怎的。
回魂之后,狐貍無意識地開始在意自己的斷臂。
他不會屁顛屁顛來到我的房,化了原窩在我枕邊睡覺。
與我一同吃飯時,他從不筷子。
我初時不知他為何如此。
直到我看到他一個人吃飯時,無法端碗,垂頭側的樣子。
我為他送去飯菜時,狐貍正在房間換服。
一向自如的狐貍忽然驚慌失措,連忙扯過一旁的大氅罩在自己上。
我看見他右手在袖中攥,面上出些害怕被我窺探的張。
狐貍似乎忽然變得膽怯起來,他好像很怕我看到他的斷臂。
他的大氅,總是斜斜地披著。
我走上前,為他把服披好。
狐貍一時屏住了呼吸,十分張。
我將腦袋靠在他口, 去聽他的心跳。
涂山楓垂眸,溫的聲音出些不知所措:「阿嬰?」
我雙臂環住他的腰, 悶悶道:「狐貍,你怎麼不抱我。」
狐貍頓了半晌, 聲線依舊溫:「我怕抱不你。」
我抬頭, 迎上狐貍帶著些遲疑的眸子。
曾幾何時,那雙眼中, 滿是年的意氣風發。
他是為了我而變得深沉謀算, 斷臂斷尾,丟魂魔。
卻又擔心我會嫌棄他。
在他驚訝的目中, 將雙臂收,吻上他的左肩。
「那便由我來抱你吧。」
狐貍今夜化了原, 宿在我枕邊。
我睡不著, 百無聊賴, 開始玩他的耳朵。
那對耳朵茸茸的, 暖暖的, 被我一還會輕,我一向喜歡。
在我今夜第 21 次手去時, 狐貍忽的化了人形。
我驚呼一聲,涂山楓在我上,用那雙星辰般的眸子凝著我。
「師父, 再的話。」
面上謙恭有禮,作卻大逆不道。
「我想神。」
9
師父前來拿我,在我的意料之中。
只是我沒想到,會這麼快。
狐貍不知他是誰, 只一味地將我護在后。
眸目如,怨氣聚集在他右掌心。
我握住他的手,詢問師父,可否給我一點時間。
師父長澤真君眼里閃過痛,轉默許。
著狐貍慌的眼眸, 我心尖一痛。
我知道他一直沒有將心還給我,也是因為他怕我走。
消失之前,我將那顆心化斷臂, 狐貍自此不再是斷爪狐貍。
我在狐貍耳邊說,莫怕, 等我來尋你。
五百年后,我們會再見面的。
盜取過去鏡妄改他人命運,乃是重罪。
我清高淡雅的師父, 直直跪在地上, 請求天帝罰他教導不善之罪。
天帝念在我化魔向善,只罰我在觀云臺,跪上七七四十九日。
天上一日,人間一年, 我心急如焚。
跪到了第二十日時, 天帝召我前去。
聽聞有一九尾靈狐,上天求。
這五百年間,涂山楓潛心修煉,廣為善事, 為一方供奉的神靈。
天帝予他薄面,不再罰我了。
我進他含笑的眼眸。
「師父,好久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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