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夏皇一愣，手也僵在了半空中。

穆王趕出面打圓場道：「楚君攜太子遠道而來，舟車勞頓，理應先安頓。」

夜徇從沈嫻後站了出來，站在蘇羨的這一邊，牽了蘇羨的手，笑瞇瞇道：「走吧，先找地方落腳去。」

蘇羨從善如流地乖乖由他牽著，看起來恍惚很像一家三口的景。

行宮裏大部分空著，北夏皇暫且將行宮佈置出來給沈嫻和蘇羨下榻，這樣也方便北夏皇時時見到自己的孫兒。

如今他哪裏還顧得上對沈嫻抱有敵意，看見孫兒這樣子冷落他，心裏糟糟的。又見夜徇出來橫一腳，很是氣憤——憑什麼自己的孫子要給那人牽著？

遂北夏皇等沈嫻、蘇羨和夜徇走到前面了，方才問穆王：「那人是誰？」

穆王：「是夜梁的六皇子。」

北夏皇一頓好氣，指著沈嫻後跟著的一眾男子，道：「那這些又是誰！」

穆王：「聽說……是楚君的後宮。」

北夏皇深吸了兩口氣，才把中沉鬱下，道：「瑞王呢？」

穆王四下看了看，道：「方才還上了岸，臣弟也不知這會兒他在哪。」好像自上岸以後，就沒再看見蘇折。

北夏皇拂袖便走，憤憤道：「兒子都讓別人給牽走了，他倒躲起來不聞不問！」

事實上，不穆王沒看見，自沈嫻上岸后，也沒再看見蘇折。先前還在想要不要同他解釋一下，現在想來不覺自己好笑。

就是想解釋，人家也不一定有興趣聽啊。

他不是從前的蘇折，他把他們的事都忘乾淨了。所以一聽說這些人全是自己的後宮，他估計也是信了吧。

說是邀請上岸喝茶，往後說不定連人影都不會再見到。

不由想起去年，自己從北夏皇宮離開的時候，同蘇折說的那些話。而今可算是應了驗。

也罷。

眼下沈嫻是真真一點想解釋的心和想法都沒有了。如若他永不會回大楚，那就讓他這樣誤會下去也未嘗不可。說不定，他從此不必要再想起，還能過得舒心一些。

一行人去到行宮安頓了一下，便前往殿上赴宴。

沈嫻抱著無所謂的態度，只覺得稀奇，以前北夏皇是時時刻刻想攆走的，如今卻是主設宴款待。

晚宴上依舊不見蘇折的影，沈嫻早已做好打算，也沒有什麼可格外失的。

觥籌錯間，氣氛顯得相當沉悶。

沈嫻和蘇羨坐在一張桌前，旁邊是夜徇，夜徇正給蘇羨布菜，蘇羨吃得十分有胃口的樣子。

沈嫻低頭瞅了瞅蘇羨，輕聲道：「吃多了也不怕一會兒消化不良？」

演戲也不要演太過。

想他蘇羨何時與夜徇這樣深厚的？別說布菜喂飯了，以前蘇羨從不與夜徇一張飯桌吃飯。

可現在這兩貨戲得實在又快且真，臉上那相互關懷的神，讓沈嫻幾乎都快要產生一種蘇羨和夜徇是一家人的錯覺——只不過絕對不是父子，頂多是兄弟。

蘇羨道：「不怕，一會兒可以讓夜徇帶著我走走消食。」

北夏皇實在覺得那景非常礙眼，他冷冷地出聲道：「讓夜梁六皇子給大楚太子施飯布菜，恐怕不合適吧？」

夜徇抬起頭來，無辜道：「有什麼不合適？皇上難道不知，我數年前就已進大楚後宮，為君陛下的男人了嗎？如此，我算是阿胤的繼父吧？」

北夏皇閉了閉眼。大庭廣眾之下說出這樣的話，還真不要臉。

然不等北夏皇開口說話，這時殿外一道人影翩然而至。

那修長的廓勘勘踏殿中，步履悠然沉緩，在滿殿燈火下，那悠悠況味如同一幅耐人尋味的畫卷。

蘇折後是濃稠的夜，燈火淬亮了他的模樣，他眉眼清淡，黑髮如墨，款款上前，疏懶地道了一句：「不好意思，我來晚了。」

話語一落，便在沈嫻對面的桌前拂坐下。

兩人隔了殿中央的兩丈寬的紅毯，兩桌相對。

他一清然的氣息，有些潤潤的，似將將才沐浴更過。隨著那兩袖清風的作，沈嫻恍惚若有若無地聞到了他上的幽幽沉香氣。

垂下眼，一口氣喝了一杯茶。杯盞擱在桌上的聲音有幾分清脆。

先前有些沉悶的氣氛，不知為何，隨著蘇折的到來，彷彿凝固住了。

他一直靜坐在沈嫻對面，眸里深沉無邊地看著。

蘇折的眼裏，大抵是容不下別人的。可蘇羨他眼簾時，還是令他微怔。

因為這一大一小，實在長得太像了。

蘇羨眼圈紅紅的，一直著蘇折。沈嫻知道，他小小的心裏一直是而細膩的，並不如他上說的那般氣。

先前那子氣就像是他用來武裝自己的利爪，而今當真的見到了蘇折，見到了他朝思暮想的爹，他還是小心翼翼地將自己的爪子收了起來。

但蘇羨卻有一副隨他娘一樣的倔，再怎麼難過和想念，也絕不會當場哭出來。所以他自己眨了眨眼，又若無其事地吃著夜徇夾給他的食。

北夏皇掃視了一眼一排坐著的男子，道：「這些人，聽說都是楚君的後宮？」

這話顯然是說給蘇折聽的。

北夏皇要讓蘇折看清楚，都有這麼多男人了，他何必還對念念不忘。

沈嫻挑了挑眉，看向北夏皇，那眼神里冷冽而斂，道：「是，又如何？」

夜徇懶笑道：「他們一個個可多才多藝，哄得君陛下高興呢。」

北夏皇冷哼一聲，道：「朕對他們怎麼以侍君不興趣，不過楚君真是夠豪放，為人，竟還張揚地帶著一群男人，也不怕別人怎麼看嗎？這也算了，難道大楚就這麼沒有規矩，竟容一個隨隨便便的後宮之人自稱太子繼父，這何統？」

沈嫻笑笑，道：「這總歸也是朕大楚自己的事，北夏皇也要如此心？不妨多心心自己的國事。」

蘇羨飲了一口茶，不疾不徐地放下茶杯，方道：「我母皇後宮區區三十人，哪裏比得上北夏皇的後宮三千。你的皇子公主王爺都一大群了，而我母皇膝下就只有我一個，同樣是一國之君，怎的你不怕別人說呢？想來後宮三千，也是理所應當的。」

北夏皇一噎，道：「可你母皇終究是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