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庭甄駕駛墨藍吉普行駛在京城繁榮的街道。

這是程氏旗下一個汽車品牌比較老的一款車，宋羨魚和蕭讓眉坐在後座，這個點路上並不堵，車速卻很慢，宋羨魚眼瞅著一輛又一輛兩子的非機車，從眼前駛過，下意識去看蕭讓眉。

照這速度，本來四十幾分鐘的路程要走到一個多小時。

蕭讓眉倒沒什麼特別反應，跟宋羨魚說著婚禮的事，礙於宋子明新喪，蕭讓眉只寥寥幾句提了下婚禮籌辦的進程。

宋羨魚聽著，偶爾一兩句。

車子開到洪澤路上，前面的車忽然都停了下來，程庭甄踩剎車緩緩把車停了，降下車窗往前頭看了看。

左右兩邊車輛的車主紛紛出聲詢問怎麼回事，有人跑到前面去打探況，很快帶消息回來，前方路口發生事故，兩輛貨車相撞，橫佔了路面，警正在趕來的路上。

「那估計要堵好一會了。」

程庭甄說著這話，習慣從兜里掏出煙盒，剛出一，沒來得及塞進裏，被正在跟宋羨魚說話的蕭讓眉瞧見了，不悅道：「小魚懷著孩子，能聞你那煙味？」

「……」程庭甄訕訕地把煙丟進儲格，「抱歉。」

蕭讓眉沒好氣看了他一眼，收回目繼續跟宋羨魚說話，「下周上海的國際油畫展你跟我一道去吧，到時候國外一些有名的作品都會展出，米勒的《拾穗者》，庫爾貝的《弗拉熱的農民》……」

說起名畫，蕭讓眉如數家珍。

說著，想起另一件事：「你期末考什麼時候？」

宋羨魚說：「明天和後天上午。」

「後天上午不正是你養父出殯麼？」蕭讓眉說：「時間真趕巧。」

確實湊巧，後天也是展銷會開始的日子。

宋羨魚彎了彎角，「我打算下學期補考。」

「補考？那多麻煩，你表舅在教育局，我讓他給你們系主任打電話，將後天上午的考試挪到下午就好了。」蕭讓眉說：「這樣你就不用缺考了。」

「不用那麼麻煩，考試容我差不多掌握了，補考也不會太難。」宋羨魚不想麻煩，早上季臨淵提到考試的事，也說幫把考試時間往後挪，被宋羨魚拒絕了。

郁離自殺的視頻在網上引出的一些列後續，讓在同學眼裏了特殊的存在，要是再搞特殊，那只會變得更異類。

蕭讓眉見宋羨魚拒絕乾脆，定定看了片刻，只輕輕一嘆：「當你有那個條件過得更好一點，你沒必要像以前無從選擇那樣去生活……」

「我只是……」宋羨魚想解釋。

蕭讓眉打算，「我明白你的意思，不想給人添麻煩，可這只是你自己的想法，在你邊人眼裏，也許幫你解決問題是件很開心的事，而不是你以為的麻煩，希你能看清這點。」

宋羨魚看著，不語。

「不管是什麼事，只要我能做到的，我都會願意幫你。」蕭讓眉語氣充滿憐，抬手順著宋羨魚垂落的長發，「你的過去媽媽沒辦法參與，以後，希我在有生之年能為你的港灣，給你我所能給的庇護。」

程庭甄扭頭，「爸爸也是。」

宋羨魚彎著，心裏溢滿，曾經多次看到別人幸福的一家人，都幻想過有一天自己也有疼自己的父母。

現在夢想真，可又存在一些問題。

即便宋羨魚曾貪宋子明的溫暖，宋子明待如親生兒，可到底不是親生的，兩人之間又隔著楊珍，相起來並沒有親生父那樣的親近。

再有兒時與郁離相的糟糕經歷，宋羨魚並沒有如正常人那樣與正常父母相過，因此很多時候並不知道該怎麼去回應蕭讓眉對自己的好，程庭甄作為男長輩，與宋羨魚更是不親，宋羨魚更不知道該怎麼和他相。

過了片刻，只能說：「謝謝。」

……

前方的路很快疏通，程庭甄啟車子，車速依舊很慢。

宋羨魚都察覺到他的意圖，蕭讓眉自然不可能看不出來，不過也沒說什麼，走慢點對也有好，可以跟兒多相一些時間。

可再慢，終究有走到頭的時候。

期間，季臨淵打電話來問宋羨魚到哪兒了，聽著男人關心的語氣，宋羨魚角梨渦加深：「快到了，你那邊還忙麼？」

「還好。」季臨淵隨口回了一句，叮囑了幾句，就掛了電話。

哪怕男人用極和緩的語氣說不忙，宋羨魚還是從他匆匆掛段的電話里到他的忙碌。

又二十分鐘后。

車子停在殯儀館天車位，蕭讓眉看著宋羨魚進了悼念廳，沒有重上程庭甄的車，直接轉朝殯儀館大門外走。

程庭甄跟在後：「這裏偏，不好打車，我送你吧。」

蕭讓眉不語。

程庭甄一個大步上前攔住，「眉眉！」

蕭讓眉看著橫在自己面前的男人胳膊，語氣冷漠，全然沒有方才面對宋羨魚時的熱與溫：「還有事？」

程庭甄看著冷然的面孔，忽然沒了聲，不知道該說什麼。

「沒什麼事請別再跟我。」蕭讓眉一副不想跟他多說的樣子，直接繞過他。

卻在這時，蕭讓眉手機有電話進來，是經紀人的號碼，聽完經紀人的話，蕭讓眉停下腳步，「我知道了，謝謝你。」

掛了電話，轉，程庭甄正佇立在原地看著。

蕭讓眉沉默一下，朝他走過去，在程庭甄詫異驚喜的目中，停在他面前，「找個地方坐下聊聊吧。」

程庭甄心花怒放，點了點頭。

……

宋羨魚進靈堂，季臨淵正站著跟一位著肅穆的男士說話，看對方氣派，不是等閑之輩，宋羨魚沒有過去打擾，朝不遠的宋末走過去。

宋末雖沒像一開始那樣滿臉淚，卻也很是沉默，楊珍緒也不像之前那麼崩潰，至能接待前來弔唁的人。

看見宋羨魚，宋末先喊了聲：「二姐。」

宋羨魚在他旁邊跪下，厚厚墊子很和，跪著並不會累，宋羨魚抬手替宋末整理了下有點的領。

「中考績再過幾天就出了，張嗎？」

宋末搖頭，「差不多能估算出績，沒覺得張。」

「能夠上B大附中？」宋羨魚記得宋子明曾說宋末對B大附中比較中意，但B大附中不是績好就能進，裏面大多是幹部子弟，不過也不是絕對不能進，只要有關係。

宋羨魚想幫宋末。

宋末說：「就算分數夠了也上不了，我同桌外公是個領導，他績不怎麼好，已經得到附中的學資格，他說附中就是為他那樣的高幹子弟服務的。」

說到這，宋末語氣明顯聽出失，「一中也好的。」宋末所在的學校是一所私立的貴族學校，只有小學部和初中部。

宋羨魚笑著了男孩的短髮，「別這麼泄氣，先把志願填上，說不定你運氣好，能被錄取。」

「可能嗎？」宋末並不信。

「萬事皆有可能。」宋羨魚微笑。

雖說這只是一句安，宋末還是高興，最起碼還有人肯定他的想法，沒忘記大姐知道他想上B大附中，很不屑地說了一句：「就你這出還想上附中？別做夢了，老老實實考一中吧。」

他知道大姐說的是實話，可心裏還是不舒服。

「二姐，以後爸爸不在了，你是不是就不回來了？」宋末看向宋羨魚。

「為什麼這樣問？」

「媽和大姐其實對你不好，是不是？你去年搬出去住，是因為媽在壽宴上在你飲料里下藥了是不是？」

宋末說這句話時聲音很低。

宋羨魚聽得一怔，過了會兒才想起來宋末說的那件事，是好日子過多了，以前那些不好的事都差不多忘了。

人的一生有限，也不想把生命都浪費在對壞事的仇恨上。

「你哪兒聽來這些話？別胡說，我搬出去只是想離上班的地方近一點。」

哪怕楊珍再不好，終歸是宋末的母親，宋羨魚不想破壞男孩心中的母親形象。

「你就別瞞著我了，那天晚上我聽媽跟姐姐的對話，都知道了。」宋末很是傷心，「你離開家是對的，我只是捨不得你。」

「……」宋羨魚沉默一陣，笑說：「怎麼會，你永遠都是我弟弟，我不回去，但你可以到貢院來找我，等我肚子裏的孩子生了，你就當舅舅了。」

「真的嗎？」宋末眼睛一亮，「我可以去找你嗎？」

「當然。」宋羨魚彎著。

說話間，季臨淵空過來一趟，「累了就去休息室坐會兒。」

宋羨魚仰頭看他，男人一手放在兜里，垂在西旁的手夾著沒點燃的香煙，皮鞋乾淨，中線筆直。

男人的魅力從他上散發出來，宋羨魚抬手攥住他括的西布料，小作著對男人的依賴。

自由的手拍了下膝蓋下的厚墊子，「很和，不覺得累。」然後關心男人：「你要是累了就休息一下。」

話音剛落，季臨淵兜里傳來手機振聲。

男人邊掏出手機看了一眼，邊對宋羨魚說：「別勉強自己，累了就休息。」

看著他拔的背影，宋羨魚角揚起。

宋末湊到耳邊：「二姐，二姐夫很關心你。」

宋羨魚笑而不語。

宋末似想起什麼，又道：「大姐夫就不這樣，每次看見他都對大姐不冷不熱的，還跟大姐吵架，我真搞不懂大姐為什麼喜歡他，我覺得人找老公還是要找二姐夫這樣的。」

「你一小孩，懂得多。」宋羨魚看了看他。

……

晚上宋羨魚和季臨淵在沒跟眾人一塊吃飯，回到貢院天已經黑了。

吃了飯洗完澡已經八點多，從包里掏出手機想看看有沒有消息，才發現手機沒電關機了，開床頭櫃屜拿充電，上電后開機。

壁紙剛出現在視線里，手機『丁玲丁玲』響了好一會，都是未接來電，還有微信消息。

宋羨魚逐一看了號碼，有蘇玉琢的，有黃雁心的，也有王錦藝的。

蘇玉琢子偏冷，除非有事，一般不會給宋羨魚打電話，宋羨魚先回了的電話。

那邊過了會兒才接聽，傳來蘇玉琢特有的冷音質：「考試時間調整了，後天上午的兩門考試放在下午，兩點半開始。」

蘇玉琢說話向來直切主題。

宋羨魚意外，裏問著「為什麼？」，心裏卻已經有了猜測。

蘇玉琢說：「原因我也不清楚，只聽說是系主任的意思，不過這樣也好，後天上午你父親出殯，時間剛好錯開。」

「謝謝你啊。」宋羨魚順道謝，又說了兩句，把電話掛了。

下午蕭讓眉提出要找關係幫往後挪考試時間，晚上就接到通知，宋羨魚沒法不把事和聯繫起來。

宋羨魚沒急著向蕭讓眉求證，而先撥了黃雁心的號。

電話里，黃雁心說沒聯繫上《COSMO》廣告部的人，不過，張主編改口同意出席QG的發佈會，還同意在下一期刊登為QG走秀的模特。

「有沒有說為什麼？」宋羨魚不信張主編會無緣無故改變主意，見面談過程中看得出來，那是個明的人。

黃雁心的回答是，「不清楚，我問了，沒說。」

再次收了線，宋羨魚心頭疑雲重重。

考試時間往後調整不難猜出誰的手筆，可張主編忽然轉變態度，是為什麼？

因為得償所願，老公拿下了程氏集團的訂單？

宋羨魚覺得這個幾率不大。

卻又不是沒有可能。

但問題是，宋羨魚並沒把事告訴邊人，程氏怎麼可能因為而把訂單給張主編老公？

……

想不明白，宋羨魚索不想了，給王錦藝回了電話后，先給蕭讓眉打電話，問問考試時間調整是不是託了關係。

蕭讓眉的回答有些在預料之外，「你表舅告訴我，在他給你們系主任打電話前，已經有人知會過調整考試時間……」

宋羨魚詫異：「誰？」

蕭讓眉：「這你要問問小淵。」

這話已經回答了宋羨魚的問題。

宋羨魚手指握手機，視線看向衛生間門，門傳出嘩啦啦的水聲，聽在耳朵里，不知為何，格外好聽。

「我明白了。」宋羨魚頓了一下，又說：「還是謝謝您。」

收了線，季臨淵還沒洗完。

宋羨魚想了想，給程庭甄打了電話，程庭甄似乎還在外面，手機里傳出一些嘈雜的聲音。

「小魚。」

手機彼端傳來程庭甄儒雅溫潤的聲音。

宋羨魚有很多話要問，聽見他的聲兒，又不知道要如何問，沉默良久，說了句：「謝謝您。」

如果是程庭甄在背後幫，說這一聲謝，程庭甄肯定明白為什麼。

果然，程庭甄說：「不是什麼大事。」

「您是怎麼知道……我的事的？」

「眉眉告訴我的。」程庭甄說：「很在乎你，想幫你，又怕你不接，讓我不要告訴你，我倒跟想得不一樣，這麼遮著掩著，你怎麼知道對你的關心？」

「不過，既然不想你知道，你就當不知道這事，別在跟前提。」

……

季臨淵洗澡的十來分鐘，宋羨魚打了五通電話，接收到的信息像水般將一顆心填滿，看見穿睡走出衛生間的男人，下床穿了拖鞋跑過去撲進他溫暖的懷抱。

小妻子投懷送抱得有些奇怪，季臨淵接住子的同時，穩重開腔問：「有事？」

「沒有。」宋羨魚摟男人壯的腰，臉埋在他口，搖頭，鼻子隔著薄薄的布料蹭著男人前，「就是忽然發現自己是個富足的人，富足到有些……不知所措」

富足不僅僅因為財富，更因為親人的關心和。

－－－－－－題外話－－－－－－

今天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