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這四阿哥四福晉新婚燕爾，一時間倒也十分恩。四福晉富察氏雖非絕，但脂裝飾一番，亦算是上等容，再加上頗有才學、又溫細緻，自是頗得四阿哥喜。

小夫妻倆終日你儂我儂，凡有空暇，便時常詩作對，落在旁人眼裡，自是羨煞。

一牆之隔的二所殿後院的一個小偏院，小宮小太監不免碎。

“這四福晉不是咱們富察格格的姊妹嗎？怎的這麼久了，莫說往來，連點東西都不曾送？”

“聽說只是同族姊妹，想必是沒有多。”

“何況人家是嫡福晉，咱們格格只是個庶福晉！”

“我聽說，咱們格格和四福晉似乎有些過節呢……”

“啊？真的假的？！”

這時候，屋裡走出一個滿面怒容的小宮，掐腰對著外頭怒吼：“瞎咧咧什麼？院子掃乾淨了嗎？炭灰倒了嗎？！還有熱水哪兒去了？！還不快去幹活！”

陪嫁小宮一通發作，庭院裡的小太監小宮頓時嚇得鳥散。

倒是那富察格格甚是嫺靜淡然，依舊低頭納著鞋底，一針一線，很是仔細。

“格格，如今連咱們自己院裡的奴才都整日嚼舌子，外頭還指不定怎麼非議您呢。”那小宮不免有些抱屈，“格格，您怎麼一點都生不起啊？”

富察舜華擡眼打量著自己這個唯一的陪嫁侍，不由笑了：“我爲什麼要生氣？我倒是要多謝他們麼。”

小宮整個人都愣住了，格格這是氣傻了嗎？

富察舜華打量自己剛剛繡好的鞋底，“章佳格格和崔佳格格都是好子的人，不曾欺侮到我頭上，含霜大姑姑也沒有剋扣我的用度。除了不得寵，我竟是一點都委屈都沒。”

富察舜華嘆了口氣，若是一直如此，五阿哥又怎會對心生憐憫，又如何有熬出頭的一日呢。

如今底下奴大欺主，竟數落到頭上了。

可不得謝這羣嚼舌子的奴才麼。

想到此富察舜華嫣然笑了。

小宮愈發丈二和尚不著頭腦了，“哪裡是們倆好子？倆不怎麼得寵，哪裡敢在含霜大姑姑眼皮子底下欺負人？”

富察舜華幽幽道：“是啊，含霜大姑姑規矩嚴正，章佳格格和崔佳格格有那份閒工夫都用來討好五阿哥了。”——哪有閒心思欺負？

“這世間的男子，大多是憐惜弱小的。我若不遭些委屈，五阿哥哪裡能輕易接納我？”富察舜華笑道。

小宮這才明白了自家格格的意思，“也就是說，格格很快就能得到五阿哥的寵了？”——若能如此，也不枉費了這些冤枉氣。

富察舜華苦笑道：“韻節，五阿哥對並不熱衷，我雖有幾分姿，但章佳格格也不差，未來福晉又是出了名的人。我頂多不過爭取一席之地罷了，若是運氣好……再生個一兒半，也算是對得起富察家了。”

這個喚做韻節的小宮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五阿哥確實不如四阿哥憐香惜玉。”

提到四阿哥，富察舜華俏臉微微泛冷，“四阿哥就是太憐香惜玉了！”

舜英妹妹一進門，就得面對七八個格格和數不清的通房宮！

韻節沒料到自家格格竟突然變了臉，“格格……其實太保夫人當初是打算讓您一起陪嫁的……”——給舜英格格做陪嫁、給四阿哥做庶福晉。只是沒想到覺羅夫人那麼狠心。

富察舜華冷然道：“這話以後不必再提！”

韻節忙不迭點頭，“奴才明白，這事兒一定爛在肚子裡！”——格格如今已經嫁給了五阿哥，那些事兒是不該再提了。

富察舜華幽幽道：“其實這樣也好。”起碼不必擔心傷了姐妹分了。

什麼娥皇英，不過就是男人們自以爲是的肖想罷了。

真若共事一夫，再好的姊妹分，也早晚有消耗殆盡的一日。

如今舜英嫁給了四阿哥，進了五阿哥後院。日後不管住東宮的是誰，富察家都不至於一敗塗地。

只可惜位份只是庶福晉，爲了家族，總歸要努力爭取一番，不求做寵妾，好歹要立穩腳跟。

韻節小聲嘟囔道：“也不曉得咱們五爺什麼時候能封個親王郡王什麼的……”要不然就算格格得了寵，也做不得側福晉。

富察舜華略一思量，旋即道：“想來快了……”

所以必須在此之前，讓五阿哥心接納。

一轉眼已經是雍正十六年的早春，春寒料峭惹人睏倦。

弘晝照舊早早來請安，卻是一副言又止的模樣。

“有話就說、有屁就放！”舒錦是真不喜歡這扭扭的模樣。

弘晝角搐，額娘說話越來越俗了，但他不得愈發乖覺，便上前小聲道：“額娘，我一直沒搭理富察氏，是不是有點過分？”

舒錦愣了一下，“你剋扣份例了？”

弘晝一臉冤屈，“我至於嗎？”剋扣侍妾格格的用度？我至於那麼刻薄嗎？

舒錦又問：“那……是其他什麼人欺負了嗎？”——莫不是弘晝那兩個格格欺負富察格格了？

弘晝道：“就是底下奴才說了些閒言碎語，不過含霜姑姑已經置了。還有四哥那個好福晉，顧著自己，竟是一點都理會自家姊妹。”

舒錦淡淡說：“以你如今和四阿哥的關係，們姊妹倆是不便有所往來。”

這富察氏姐妹，倒是都聰明的，小小年紀，看得清局勢。

弘晝點了點頭，自進門一來，富察舜華倒也乖覺，哪怕被底下奴才欺侮，也沒去找四福晉幫忙。

舒錦淡淡說：“行了，你自己後院的事兒，自己看著辦！”反正是不覺得，那富察舜華了多大委屈，不得寵有什麼大不了？你丫的又不是什麼潘安宋玉，誰稀罕啊！

舒錦就是消極怠工不爭寵了這麼多年。

可這套邏輯貌似不太適合放在下一代上。

弘晝雖不是什麼大帥哥，但也濃眉大眼，長得還算湊合，在這個時代的男人裡頭，也不算太花心、脾氣也不壞。

人家年紀輕輕的小姑娘，負家族期宮，自然還是有所求的。就算不稀罕弘晝這個N手臭小子，但也總歸盼著能有一兒半吧？

自此之後，弘晝開始雨均沾，當然了，這是後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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