俊帝道:“阿念想跟你去神農山?”
“嗯。”
俊帝遙著渺茫的星空:“小夭,我該讓阿念去神農山嗎?”
小夭說:“四十年,我想父王能用的方法一定都用了,可顯然沒有效果。現如今阿念已經和我們攤開來說,如果我們反對,一定不會聽。父王想阻止,就必須要用的了。如果父王想迫阿念嫁給別人,肯定能做到,可父王你舍得嗎?”
仰漫天星辰,俊帝清楚地記得他曾帶一個人去看過人間星河,俊帝說:“你娘和我是政治聯姻,在你們還沒長大前,我就曾想過,我不要我的兒再經歷你娘的痛苦,我絕不會拿你們的婚姻去做政治聯姻,也絕不會強迫你們的婚事,一定要讓你們和自己喜歡的人在一起。”
小夭鼻子發酸,裝作眺星空,把淚意都了回去:“父王,我剛才為了打消阿念的念頭,在阿念面前說了顓頊的一堆壞話。可平心而論,父王,就算你給阿念親自挑選的夫婿,你就能保證他一生一世對阿念好?你就能保證他是真心喜歡阿念,而不是沖著你?你就能保證他不會娶了阿念之后又看上別的人?”
俊帝強地說:“我不能保證他的心,但我能保證他的人。”
小夭撲哧笑了出來:“父王,你有沒有聽過一句話香竊玉?你越是這樣,只怕那男人越是想,你本管不住。何況這種男人要來有意思嗎?本來我還不太能理解阿念,這會兒突然明白了,真正有骨氣、有本事,像蓐收那樣的男人,本不會娶阿念,而那些念想娶的卻真的不如顓頊。不管怎麼說,顓頊看著阿念從小長大,對阿念有很深的,對的關懷毫不假。阿念看似糊涂,可實際,在大事上從來都很清醒,明白哪個男人是真心疼,哪個男人是假意討好。剛才有句話說得很對,相比那些男人而言,寧可要顓頊的一分好,也不要他們的十分好。”
俊帝沉默,半晌后,他問道:“小夭,你說阿念跟著顓頊能幸福嗎?”掌控著無數人命運的帝王,卻對兒的未來茫然了。
“阿念要的不是唯一,只要顓頊對一輩子好,我相信我哥哥,也相信阿念和哥哥從小到大的意。阿念應該能幸福,雖然這種幸福不是我能接的,但就如我看靜安王妃不覺得那是幸福,可對靜安王妃而言,一定覺得自己很幸福。幸福是什麼呢?不過是得到自己想要的,即使那想要的在別人眼里一文不值。”
俊帝苦笑:“你居然敢拿父王打趣了?”
小夭吐吐舌頭:“請陛下恕罪。父王,既然四十年的隔絕都不能讓阿念忘記顓頊,反而讓思量著顓頊的每一分好,覺得離開顓頊生不如死,那不妨讓阿念去親眼看看。有的事聽說是一回事,親經歷是另一回事,親眼看到顓頊邊的人,上幾次委屈,也許就會覺得,即使顓頊真是糖,里面卻浸泡了黃連,每喝一口,都要再將黃連細細嚼碎了吞咽下去,也許阿念會放棄。”
俊帝沉思了一會兒,說道:“你帶阿念去神農山吧!有你照看著,我還能放心幾分。”
小夭踮起腳,替俊帝開他鎖著的眉心:“父王,阿念不是孤一人,就如你所說,我們后可有你呢!不管阿念最后嫁給誰,誰都不敢怠慢!現在該犯愁的可不該是你,而是顓頊!”
俊帝笑起來:“你啊!別顧著給我們分憂,自己的事卻全在心里!”
小夭笑了笑:“父王別為我心,我和阿念不一樣,我不會有事。”
俊帝嘆了口氣,正因為小夭和阿念不一樣,連心都不知道該怎麼為,才讓人掛慮。
清晨,小夭和阿念一起出發,去往神農山。
小夭的惡趣味又發作,故意什麼都沒跟顓頊說,連苗莆都瞞著,直到出發時,苗莆才知道阿念也要去神農山。
待到神農山,已是傍晚。前幾日恰下過一場大雪,紫金頂上白茫茫一片。顓頊怕小夭服沒穿夠,聽到小夭的云輦已經進山,他拿著一條大氅在外面等著,看到云輦落下,立即迎了上去,卻看車門推開,躍下來兩個玲瓏的人兒,目流轉,異口同聲地道:“哥哥!”
顓頊愣住,一時間不知道該把大氅裹到誰上。
小夭笑起來,邊笑,邊輕盈地跑過雪地,沖進了殿。瀟瀟已另拿了大氅,小夭把自己裹好,笑瞇瞇地看著外面。
顓頊把大氅披到阿念上:“明知道中原是寒冬,怎麼也不穿件厚服?”
阿念眼眶紅了:“哥哥,我上次誤會了你,不辭而別,你不生我氣嗎?”
顓頊笑著刮了阿念的鼻頭一下:“我還能為這事生你的氣?那我早被你氣死了!趕進去,外面冷。”
阿念隨著顓頊進了殿,顓頊對說:“正好山上的梅花都開了,回頭帶你去看。長在神山上的寒梅比當年清水鎮里種給你看的那兩棵可是要好看許多。”
阿念笑起來,嘰嘰喳喳地說:“哥哥帶給我的禮有一只繪著梅花的大梅瓶子,我看那畫風像是哥哥的手筆,不會就是畫的山上的梅花吧?”
“被你猜對了,有一次我看著好看,惦記起你喜歡梅花,就畫了一幅,讓人拿去做了瓶子。”
阿念越發開心,笑道:“我估著你最近不會回高辛,這次來時把以前我們埋在竹林里的酒都挖了出來……”
在高辛時,阿念黯淡無,這會兒整個人就好似被雨澆灌過的花朵,晶瑩潤澤了許多。小夭不想著,不管將來如何,至現在阿念是真正快樂的,也許這就是阿念不愿放棄的原因。
小夭用過晚飯,借口累了,回了自己的屋子,讓顓頊陪阿念。阿念已經四十年沒有見過顓頊,應該想和顓頊單獨聚一下。
小夭沐浴完,珊瑚幫頭發,瀟瀟帶著一壇酒進來,笑道:“這是二王姬帶來的酒,殿下讓給王姬送來。”
小夭笑起來:“這是哥哥以前釀的酒?放那里,我待會兒就喝。”
小夭靠坐在榻上,慢慢地啜著酒,喝著喝著不長長地嘆了口氣。
“為誰嘆氣?為誰愁?”顓頊分開紗簾,走了進來。
“阿念呢?”
“喝醉了,讓海棠照顧歇息了。”
小夭笑道:“怎麼?還想找我喝?”
顓頊坐到榻的另一邊,拿了酒杯,給自己倒了酒:“你把阿念帶來是什麼意思?”
“想見你了,我就讓跟來了。”
“就這麼簡單?”
“你想多復雜?”
“我記得,你好像以前暗示過我最好遠離阿念。”
“縱使是我妹妹,我也無權替做決定。”
顓頊苦笑:“你這算什麼?”
小夭笑得幸災樂禍:“反正你要記住,阿念是你師父的兒,我的妹妹。”
顓頊著額頭,頭痛地說:“我現在一堆事要做,阿念來得不是時候。”
小夭攤攤手,表明無能為力,你自己看著辦。
顓頊說道:“涂山璟在小祝融府,你打算什麼時候去見他?”
“我明天就會去見他,打算和他一起去青丘,幫太夫人再做一些丸藥,至要七八天才能回來,阿念就給你了。”
顓頊啜著酒,笑瞇瞇地看著小夭。
小夭憋了半晌,終于沒忍住,問道:“他最近可好?”
顓頊笑問:“你想我告訴你嗎?”
小夭無可奈何:“哥哥!”
顓頊說:“你離開后,他過了十來天才來找你,發現你去了高辛,面驟變,我向他保證你一定會回來,他才好一些。不過,那段日子他有些反常,馨悅說他通宵在木樨林徘徊,而且特別喜歡沐浴和換服。”
“沐浴,換服?”小夭想起,那次他被意映抱住后,來見時,就特意換過衫。
顓頊說:“我看璟是不可能在太夫人還活著時,退掉和防風氏的婚約,只能等著太夫人死了。說老實話,我一直看不涂山璟這個人,隆看似明厲害、飛揚狂妄,可我能掌控他,因為我知道他想要什麼。涂山璟看似溫和,可他就像泉中水,握不住,抓不牢,本無法駕馭掌控。他表現得很想和你在一起,卻一直沒有切實的行,想要防風氏心甘愿退婚是不容易,可得他們不得不退婚卻不難!”
小夭睨著顓頊:“不會是防風氏又給你添麻煩了吧?你想讓璟出頭去收拾防風氏?”
顓頊沒好氣地說:“我是為你好!”
小夭說道:“我明白你的意思,只要不在乎防風意映的死活,是有方法防風氏退婚,甚至索除掉防風意映,人一死,婚約自然就沒了。但婚約是璟的娘親和親自定下的,防風意映只是想做族長夫人,并沒有對璟做什麼大惡事。老實說,如果璟和你一樣,真能狠辣到以不惜毀掉防風意映的方式去擺防風意映,我反倒會遠離他。像你這樣的男人看上去殺伐決斷、魅力非凡,可我只是個普通的人,我想要找的是一個能陪伴我一生的人。一生很漫長,會發生太多變故,我相信只有本善良的人才有可能善良地對我一生,即使我犯了錯,他也會包容我。我不相信一個對世人皆狠辣的人會只對我例外,我還沒那麼強大的自信和自。”
顓頊氣惱地扔下酒杯,起就走:“是啊,我狠辣,那你趕快遠離我吧!”
小夭忙抓住顓頊:“你是唯一的例外。”
顓頊低頭盯著小夭,小夭賠著笑,討好地搖顓頊的胳膊:“你是這世間唯一的例外。”
顓頊依舊面無表,小夭把頭埋在顓頊的腰間,悶悶地說:“就是因為知道不管我怎麼樣,你都會縱著我,我才敢什麼話都說。”
顓頊坐了下來,挽起小夭披垂到榻上的一把青:“小夭……”他低著頭,看著發一縷縷纏繞住他的手掌,遲遲沒有下文。
小夭仰起臉看著他:“怎麼了?”
顓頊說:“希璟能擔得起你對他的一番心意!”
小夭笑著輕嘆了口氣:“我也希,說著不要給自己希,可哪里真能做到呢?在五神山時,總會時不時就想到他。”
顓頊放開了掌中的青,微笑著說:“明日一早要去找璟,早點休息吧!”
顓頊起,把小夭手中的酒杯收走,拉著站起來,道:“珊瑚,服侍王姬歇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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