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厭。

我以前稱呼你為殿下，後來稱呼你為陛下，但我最想稱呼你的，其實你的名字，阿厭。

涼夜厭厭華冷，天淡淡銀河耿耿。

非常好的名字。

……

司馬厭的視線在那兩句詩上停留許久。

他從不曾想過，自己的名字居然還能有這樣的解釋。

他一直都以為，厭，就是討厭、厭惡的意思。

……

阿厭。

你是個聰明、倔強、要強、敏的孩子，初次見到你的時候，我一下子就想起了我的兒子沉舟，你們上有太多的共同點。

不同的是，沉舟在我的庇護下可以鮮怒馬，恣意張揚，而你卻只能藏在深宮之中，為了存活下去得拼盡全力。

或許是出於憐憫，亦或許是想看看這孩子將來能長到什麼地步？我主接近你，指點你的功課，教導你學習騎功夫。

你沒有辜負我的期待，你的學習速度很快。

眼看著你以驚人的速度長起來。

作為你的老師，我到很欣。

……

司馬厭的抿一條直線。

顧崢也曾對他有過欣之嗎？

他一直以為，顧崢從接近他那一天開始，就是懷著功利的心思。

無論是最初的悉心教導，還是後來的全力支持，都是為了能將他變便於控的傀儡。

……

阿厭。

比起君臨天下的帝王，其實我更希你能為一個逍遙自在的閑散王爺，就像寧王那樣，可以到遊山玩水，不必為爭權奪利而累心。

可是你親口告訴我，你希為天下之主，你想讓造福天下蒼生。

我尊重你的決定。

即便你說這話時還只是個七歲的孩子，但你得記住，男子漢說話要算數，既然你說了，你就得做到。

我幫助你登上皇位。

接下來，就到你實現你的諾言，造福天下蒼生。

……

司馬厭看到這裏，腦中隨之想起了一段被時塵封許多年的記憶。

那一天是他七歲的生辰。

宮中無人為他慶賀，就連母親也因為要討好貴妃，忙得團團轉，就忘了還有生辰這回事。

只有顧崢一人還記得他的生辰。

顧崢送給他一匹小馬駒，並帶著他出宮去騎馬狩獵。

他們將捕獵得來的獵帶去酒樓，由酒樓的廚子做菜肴。

司馬厭吃得很開心。

顧崢問他：「今天是你的生辰，你有什麼願？」

司馬厭雙眼亮晶晶地看著他：「不管是什麼願，你都能為我實現嗎？」

「你先說來聽聽，只要是我能力範圍之的事，我都會幫你實現。」

司馬厭毫不猶豫地說道：「我要為天下之主！」

那時候他還太小了，完全不懂天下之主意味著什麼，他只是經常聽哥哥們說這幾個字。他知道哥哥們都想為天下之主，能被這麼多人爭搶的東西，那肯定是個好東西，他也想要！

顧崢又問：「為天下之主后，你想怎麼做？」

司馬厭抱著啃到一半的想了許久，才勉強想出一個回答。

「我想造福天下蒼生！」

由於時間過去很久了，司馬厭早已經忘記了這件小事。

是的，在他二十多年的人生裏面，這真的只是一件非常微不足道的小事。

如果不是看到這封信，如果不是顧崢在信中提及此事，恐怕他早就忘了自己孩時期還曾說那般豪言壯語。

更讓他沒想到的是，他隨口說的兩句話，竟然被顧崢記在了心裏，並在不久的將來，真的實現了他的願。

想到這裏，司馬厭著信紙的手指，微微抖起來。

他以為顧崢之所以支持他繼承皇位，是因為他出低微、格向、更利於控。

直到此時此刻，他才知道是自己太狹隘了。

顧崢做的一切，都只是在履行他的承諾而已。

他在用實際行向自己證明，男子漢大丈夫，必須說到做到。

既然你要為天下之主，我便為你鋪平道路。

只希，你能不忘初心，造福天下蒼生。

想到這裏，司馬厭心生惶恐，難道是他誤會了顧崢？難道他殺錯了人？

解苗注意到天子的神變化，有些擔心：「陛下，您怎麼了？是不是哪裏不舒服？」

司馬厭深吸一口氣，緩緩說道：「我沒事，你出去吧，我想一個人靜靜。」

「喏。」

解苗離開后，禪房裏只剩下司馬厭一個人。

他著信紙，擰眉思考。

既然顧崢是為了實現承諾才力排眾議將他推上皇位的，那為什麼在他繼承皇位后，顧崢又大肆攬權？

以顧崢的能力，只要他願意，完全可以輔佐司馬厭為一代明君。

但是顧崢沒有這麼做。

他在品嘗到權勢帶來的滋味后，便大肆攬權，排除異己，結黨營私，他將朝堂變了自己的一言堂，只要是他說的，就無人敢反對，只要是他想要的，就無人敢搶奪。

即便是為天子的司馬厭，也只能活下他的掌控之下。

想到這裏，司馬厭心裏剛剛升起來的一悔恨，又被了下去。

理智隨之回籠，他又變了冷靜的帝王。

也許顧崢的確是為了實現承諾才扶持他登基，但人心易變，顧崢被權力迷昏了頭，逐漸走上了臣的道路。

司馬厭垂眸，看向信紙，想知道顧崢接下來還能編造出什麼謊言來？

……

阿厭。

權力是一把雙刃劍，若用得好，它能造福蒼生，可若得不好，它能傷人傷己。

現在你手裏握著這世間最鋒利的一把劍，接下來，你需要的就是一個可以讓你試劍的敵人。

我，便是你的這個敵人。

我會背叛你，會迫你，會得你無路可走。

你曾經有多麼尊崇我，現在就有多麼憎恨我。

恨意會為督促你長的力量，著你迅速長，壯大。

或許你會恨我，覺得我這樣做實在太過殘忍，可你得明白，你是帝王，你不是養在溫室里的花朵，你上著天下蒼生的重擔，無數人的未來都系在你上，你沒有時間慢慢地長大。

在你面前只有一條路，而我是橫在你面前的絆腳石。

只要你能從我上踩過去，你就能邁出為天下之主的第一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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