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七盯著地上那個字,就像是要過那個字,看清楚九燈心裏的真實想法。
九燈用手指沾水,又寫下一行字。
「他們是我的家人,我很想他們。」
最後那幾個字,他寫得格外認真,也格外用力。
傅七看著地上的字跡,良久才道:「我知道有四個人和你一樣,都是啞,都沒有食指,其中有個被稱作老八的人,你認識嗎?」
九燈使勁點頭,飛快地在寫下一行字。
「八哥有一半的西沙人統,但他從不認為自己是西沙人。」
傅七這下才確定,面前這人的是真的認識老八。
既然是舊相識,傅七便不再瞞,坦白說道:「老八之前在南楚和西沙的戰爭中立下大功,他如今跟在顧斐邊做事,你知道顧斐是誰嗎?」
九燈面茫然。
傅七意外的:「你不認識他嗎?老八和另外幾個人都喊他爺,我還以為你也認識他的……」
他的話還沒說完,九燈就飛快地用右手中指沾水,刷刷地在地上寫字。
「他們找到爺了?」
傅七越發疑:「你不是不認識顧斐嗎?」
九燈的確不認識顧斐,但他認識爺!
他暗暗猜測,應該是爺改了名字,以此來避免被仇家追殺。
九燈迅速寫道。
「爺還好嗎?他在哪裏?」
傅七說道:「顧斐被天子冊封為征西將軍,如今正在西沙跟人打戰,一時半會兒回不來,老八跟著顧斐去了西沙,顧德和老五老六都在九曲縣。」
九燈默默地將九曲縣三個字記在了心裏。
傅七又道:「顧斐已經娶妻生子,之前被當刺客抓起來的魏塵,就是顧斐的小舅子,你知道魏塵是誰吧?」
九燈點頭。
他不僅知道魏塵是誰,還跟魏塵有過一面之緣。
若早知道魏塵是爺的小舅子,九燈當時就應該幫魏塵一把,省得魏塵背上個刺殺太子的罪名。
傅七似乎是看出了他的心思,道:「魏塵是你爺的小舅子,跟你也算是一家人,你要是有什麼線索,就趕跟我說,好讓我儘快幫他洗罪名。」
九燈在地上寫字。
「太子屋裏的香料有問題,裏面混有迷香,聞久了會讓人陷沉睡。」
他頓了頓又接著寫道。
「其實魏塵屋裏的香料也混了迷香,但魏塵不喜歡檀香的味道,提前把檀香給熄滅了,所以他沒有陷昏睡,提前發現了刺客的行蹤。」
傅七恍然大悟。
大概刺客也沒想到魏塵會提前出現。
按照刺客原本的計劃,應該是在確認小太子死亡之後,把昏迷不醒的魏塵搬到小太子屋裏,再把魏塵弄醒,等魏塵一醒來,就會有許多侍衛衝進來,把他當刺客給抓住,如此一來就天無了。
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
魏塵的提前出現,導致刺客沒能確認太子斷氣就匆匆離開現場,還被魏塵看到了背影,連同院裏的不正常現象也被魏塵發現了。
傅七問:「你是怎麼知道香料有問題的?」
九燈在地上寫道。
「是方丈跟我說的。」
傅七很意外:「方丈知道香料有問題?既然如此,他當日為何不跟太后和皇后說明?」
「若將香料有問題的事說出去,太后和皇后肯定會徹查照寺的所有僧人,到時候不知道又有多人要為此喪命,方丈不願看到那般流河的景象,遂瞞了這個。」
傅七皺眉,顯然是對方丈這種護短的行為到很不滿。
九燈雙手合十,彎下腰去,代替方丈向他道歉。
方丈原本是不打算把這個說出去的,但憋在心裏太難了,便把這些話說給了九燈聽。
因為九燈平時不跟人接,又是個啞,就算他知道了這個,也不會說出去,對方丈而言,九燈是個非常合適的傾訴對象。
可他忘了,九燈雖然不能說話,卻能寫字。
傅七說:「除了這些,你還知道什麼?」
原本九燈就只打算說香料這一條線索。
可在知道魏塵是爺的小舅子后,九燈改變了主意。
他得幫忙把魏塵救出來。
他沒有什麼能幫得上爺的,只有這件事還能出點力。
九燈用手指沾水再度寫道。
「我曾見過兇手。」
傅七瞳孔一,急切地追問:「你知道兇手是誰?」
「他當時穿著侍衛的服,從我邊經過。」
「你怎麼知道他就是兇手?」
九燈在地上寫道:「我在他上聞到了檀香的味道,還有一點腥味。」
檀香的氣味過於濃郁,掩蓋了那點若有似無的淡淡腥味。
若換普通人肯定聞不出來,但九燈不一樣,他的嗅覺極其敏銳,任何一丁點兒味道都能被他聞出來。
傅七一把揪住他的襟,憤怒地質問。
「你既然知道那個人是兇手,當時為何不把那個人抓起來?」
九燈沒有說話,就這麼靜靜地看著他。
為什麼當時不抓住兇手?
因為他不想暴自己。
他是顧家的人,而顧家早就在十年前被滅門了。
他若是暴份,很可能會把顧家還有人存活的給泄出去。
更何況,遇刺的是司馬厭的兒子,司馬厭當初下令凌遲死顧崢,他是顧家的仇人。見到仇人之子被害,九燈沒有鼓掌好就已經很不錯了,還想讓他為了仇人之子主暴自己的份?想都別想!
傅七不知道這些事。
他只覺得面前這個僧人實在是太冷漠了。
若非九燈是這件案子的重要證人,傅七真恨不得現在就讓他知道知不報的下場會有多慘。
傅七問道:「兇手長什麼樣?你是在什麼況下見到他的?他去了哪裏?」
九燈垂眸看著被他揪住的襟。
傅七不得不鬆開手。
九燈蹲下,用手指沾水寫字。
「我原本在打掃路上的積雪,兇手從我邊經過,我察覺到異常,悄悄多看了他兩眼,他長得很普通,沒什麼特別的,我看著他往後山走去,在那之後我就再也沒見過他。」
傅七問:「這麼說刺客已經離開了照寺?」
九燈點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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