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上宗,夜深沉,萬籟俱寂。
殘酒空杯,燭火漸熄。
三人起,將東西收拾完,各回各屋,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還得繼續練。
元燁走了半道,忽然有些擔憂,“你說,瑾萱這麼回去,萬一被那探子發現了什麼怎麼辦?不會有危險吧?”
晏青和他的屋子一左一右,遠遠聽見了,“不是還有大師兄和師叔,不至于吧?”
元燁回屋的腳轉了個彎兒,“我去看看。”
兩儀峰山腰,設有一個小院,院門外山花爛漫,螢火星星點點,像是夏夜懸浮縹緲的夢。
倪瑾萱落到院子前,就看到門口好像有盞懸著的燈。
下意識后退了一步,才看清了自己門口蹲著一個人。
年猛然直起,那溶溶似月的燈跟著抬高到了空中,借著琉璃燈的亮,倪瑾萱看清了等著自己的人。
年換了一素凈的白長袍,赤滾邊,映襯著一張紅齒白的臉,輝和了年的廓,出一點純良無害的意味。
戚禎提著一只琉璃抱月兔燈,見了倪瑾萱回來,這才笑起來,倒像是接引人飛升的仙使,“師姐,你回來了!”
他眼底滿是驚喜,向著倪瑾萱走過來。
“你等我做什麼?”倪瑾萱有些意外,戚禎被安排住在大師兄和師父的府之間,本來不該在山腰的。
戚禎聞言,羽般的眼睫輕輕,“我是,想給師姐一個禮。”
“冬日過去了,冰兔燈會化掉,可琉璃兔燈永遠不會融化,師姐喜歡嗎?”
戚禎手,將兔燈遞到倪瑾萱面前,“不管白天黑夜,春夏秋冬,這只兔燈可以永遠陪著師姐。”
“我心,也如此燈,想要永遠跟著師姐,哪怕只是占據小小一點地方,能給師姐帶來一點點亮,也就滿足了。”
“我不奢求師姐能夠喜歡我,自進宗門以來,師姐對我最好,也對我最耐心,我喜歡跟著師姐,哪怕只是看著師姐也很開心。”
“我只是,求師姐的目也能有片刻落到我上,我會永遠等在這里的。”
他又上前了一步,聲音低沉,還帶著明顯張的音,“師姐,這只兔燈,花了我進宗門攢下的全部家了,你,喜歡嗎?”
兩人之間只剩下了一點距離,年量已高,提燈看著子,一雙瀲滟的眼睛含著希冀的,連山間夜號的蟲鳥都好像一瞬間止息了。
倪瑾萱瞪大了眼睛,聽著這一番晦人的表白,腦子里盤旋著一堆想法。
戚禎想干什麼?這是個什麼意思?
這個兔燈是不是有什麼謀?是不是想要監視我?還是上頭有毒?有咒?
不對啊,一直教他的可是親師父啊。
只有有空的時候才會教他經書,這個功勞怎麼算到頭上的?
明明對小師叔最好啦!
哦對,他是邪魔,這廝是不是涵小師叔不好,冬天過去了就會化掉?
倪瑾萱猶豫了片刻,戚禎忍不住上手,想要將抱月兔燈塞到了倪瑾萱手上,“師姐不用有負擔,我只是覺得,這燈師姐會喜歡,我只想要師姐一點喜歡,別無他意。”
倪瑾萱很不想接這個兔燈,靈活地竄上了一旁的樹,“你花這個錢做什麼,反正這東西你也沒有磕壞了,不影響銷售,定九城的商鋪對我們無上宗的弟子很關照,你可以直接退掉的。”
“你要是臉皮薄,我幫你去說。”
“師姐你是不喜歡我給你選的燈嗎?”戚禎一下紅了眼圈兒。
倪瑾萱先是搖搖頭,戚禎心下一喜,就聽得樹上的人繼續說道,“可是此燈對我也沒什麼用呀,我用不著,放在屋子里晚上又太亮了,放在儲戒里萬一出去又金殿寶石可以挖,那就占了地方。”
其實是喜歡各種漂亮的東西,這個燈也確實好看,但倪瑾萱可不想中計。
戚禎原本還好,聽到金殿之后袖下的拳頭默默攥起。
什麼又有金殿可以挖!天底下就那麼一個金殿啊!他也再造不出第二個金殿來了!
戚禎方才營造的氛圍被倪瑾萱利落地上樹和拒絕搞得稀碎。
他憋著氣,聲音卻帶了些沮喪,“我知道了,我只是聽見師姐喜歡燈,就想要盡我自己的全部送師姐喜歡的一點東西。”
他抬頭,看著子靠在樹上的模樣,努力挽救局面,“不管師姐怎麼想,我只是想要報答師姐平日里的關照,師姐不用這麼有負擔。”
倪瑾萱在樹上居高臨下地看著年揚起的臉,他皺著眉,語調急促,眼底汪著碎星,看著毫無異狀。
歪了歪頭,“那行,你把兔燈掛我院子的圍欄上好了。”
“戚禎,你方才說的那話,究竟是什麼意思?你想要什麼?”
戚禎眼中暗含希冀,忽然大聲道,“我就想要永遠看著師姐,跟著師姐,師姐是全世界對我最好的人,我心日月可鑒,就如此琉璃燈,永遠不會熄滅。”
“我……我心悅師姐!”
戚禎站在樹下,張又局促,等待著倪瑾萱的回應。
“誒不是,”一道聲音橫了進來,“小師弟,你這麼說我就很有意見了。”
戚禎愣了一下,是元燁的聲音。
接著一道高大的影突然落到了戚禎面前,如同一座靜默地高山,帶著沉沉的迫。
墨麟抱著劍,垂眸覷著這個膽大包天的師弟,兩側雜有點蓬,像是剛剛被人從床上薅起來的,滿戾氣。
“我說你小子,大晚上的不回屋,怎麼把我師妹上樹了!”
倪瑾萱只覺得一旁樹枝一沉,地上樹影跟著一,元燁落在旁的樹干上,沖做了個鬼臉兒。
“你怎麼來啦?”瞪大眼睛。
“嘿,我夜觀星象,再觀你面門,發現你有桃花煞,特來解救,別不識好人心啊。”元燁眉弄眼,然后著嗓子,賤兮兮地小聲學那腔調,“師姐是全世界對我最好的人,我心日月可鑒~”
倪瑾萱角搐,“你好惡心。”
告白場面徹底被打得七零八碎,墨麟輕而易舉地提溜起戚禎,“先不說你都沒長齊,道心不堅,就想著了,你就說你大半夜在人家孩子房間門口,合適嗎?”
眼看事一團糟,戚禎干脆掙墨麟噗通一聲跪下了,端得心堅定,楚楚可憐。
“師兄,今日算是我唐突師姐,可戚禎不覺得自己有錯,我只是心悅師姐,想告知自己心意,師姐若是不喜歡我,我也只會默默看著師姐,難道宗門規矩里還有同門不能相嗎?”
“那倒是沒有。”墨麟點頭,又重復了一遍,“沒有這條,師兄妹可以。”
元燁忽然,“師兄這也是為你好啊,不是我說嗷,大師兄日夜教導你修煉,給你做飯吃,給你騰屋子住,你怎麼會覺得瑾萱對你更好呢?多喪良心啊,我都看不下去了,我大師兄多傷心啊。”
墨麟覺得元燁這怪氣的話有點惡心,決定速戰速決。
“算了,你年,心智不堅,定然是因為功課了心思了,看來我對你的訓練還不夠,明天起,你按照我和你晏青師兄的日程表,跑一百圈兒,揮劍五千下,抄書十遍。”
墨麟下了最后判決,“跟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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