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風下意識地打量下面的容悅仙子——

之前就數度夸獎過燕枝與殷晝看上去很好，如今他們兩個說起話來，誰也不進去，容悅仙子在一邊看著他們說話，目之中不由自主地流出一艷羨和傷。

也是年輕的小姑娘，苦苦在他的后追了這樣久，而自己卻因為種種原因從未給過回應，屢屢痛苦失；

可琉風又并非是真的不喜歡容悅，他也控制不住自己的心，可又不能暴一切，也不想把牽扯進來，所以這麼久一直逃避面對。

就好像容悅仙子的自欺欺人，覺得自己默默守護在外面，只要不走進去，不與他說話，就永遠不會得知他的心意到底如何，那麼是拒絕還是同意就都不重要，因為永遠不會失；

琉風也同樣是自欺欺人的，他心里有容悅仙子卻不敢開口，又不愿意把從自己的邊趕走，他自己舍不得；但事又牽扯到很多別的事，他也不敢開口把留在自己的邊。

容悅仙子自欺欺人，自己麻痹自己，琉風又何嘗不是？

他自己也是個懦夫。

是一個不敢面對自己的心的懦夫！

琉風一時間心如麻。

他看著容悅仙子，目是他自己都未曾發現的喜與憂愁。

容悅仙子并不知道自己被琉風的神識鎖著，看著親無間的燕枝與殷晝，總是覺得自己的心中未免有些寂寥孤獨，看著看著，目便放了空，思緒也不知飄到哪里去了。

看著眼前兩人相那般和諧自在，說自己毫不羨慕，那是假的。

容悅仙子曾幾何時也想過，也許自己有一天能夠與琉風表明心意，他們也能互訴衷腸，可是現實與好的愿背道而馳。

在此苦苦地守候了這樣多年，為他做了不知多事，卻始終收不到任何回應，心中怎能不覺得孤單落寞？

也許從前是逃避自己，逃避他們之間可能沒有結果這件事，可剛才被燕枝說的那番話點醒了，忽然就覺得自己這樣多年的堅持與守候，似乎從來沒有意義。

容悅仙子不是不知疲倦的傀儡，是活生生的人，也會覺得疲憊傷心。

又不是一個可以隨意控的木偶，沒有任何緒，無論是好是壞都永遠會跟在主人的邊；

只是一個勇敢追求自己所的年輕小姑娘，喜歡琉風，所以苦苦追隨，可又有什麼錯呢？

這樣多年苦苦追尋，這樣多年為之一直奉獻，宛如飛蛾撲火，如鯨向海，似鳥投林，卻始終不曾得到一點回應。

容悅仙子看著面前的燕枝與殷晝如此相談甚歡、雖無曖昧，卻到不進去一點兒別人的樣子，忽然就在一瞬間反應過來，也許真的錯了，從一開始就錯了。

也許所求的并非就是最好的；

也許一直都是在一廂愿；

也許要試著學會放下。

也許琉風的沉默和不回應就是答案。

自己以前總是想著，既然他不曾拒絕自己，也不自己離開，那心里應該是有自己的；

可如今反過來一想，他雖然從未拒絕自己，卻也從未答應回應過自己，那可見心里也是沒有自己的。

在這一瞬間，容悅仙子忽然恍然大悟。

這樣多年，似乎從來沒有想過，有的花永遠不會開，有的人可能永遠不會屬于自己。

一廂愿的奉獻和犧牲，也許在旁人的眼中什麼也算不上，自以為自己可以他的心，可如今卻發現，也許當初的所作所為只了自己。

容悅仙子總以為誠所至金石為開，便是一顆石頭心也能被自己捂熱乎了；

所以只要在他的后一直跟著窮追不舍，只要自己能夠堅持著走完他們兩個人之間間隔的九十九步，剩下的一步，但凡他愿意回頭，自己就永遠在他的后等著他。

可是這樣看來，這麼多年，他似乎連那最后一步都從未自己走過。

回頭容易，說出拒絕的話也是容易的，可是他從來沒有。

那自己對他而言到底算是什麼？

是無聊之中的消遣，還是滿足心的工人？

容悅仙子忽然就覺自己兜頭被潑了一盆冷水，連指尖都在發抖。

越是冷靜，就越是回想起過去的那樣多個孤獨的日日夜夜，就越是能想起來那些蛛馬跡之中深藏的種種細節。

他剛才都能出自己的名字，自己進來，關懷自己的，便說明他早就知道自己在外頭，可是他若是知道自己在外頭，又怎麼能就這樣眼睜睜看著在外頭，過去的這樣多年里一句話都不與說？

有些事不過張張口的事，也就是皮子他都不愿意，他還能愿意什麼？

也許自己這麼多年，所有的一切都是做錯了。

那走出去的九十九步也并無意義，因為那最后一步他并不會走——

容悅仙子甚至不知道自己再往前走一步，他是不是又會退開？

容悅仙子知道，他會。

可他又不跑遠，就始終在的邊，在的面前，與的距離永遠若即若離，讓昏了頭一般，忘掉所有的尊嚴，就這樣一直跟在他的邊。

他是有錯的。

無論他到底是怎麼想的，是有苦衷也好，是故意玩弄也罷，他是有錯的。

容悅仙子就在那麼一瞬便想開了。

那些往日里重重的在這一刻于而言更像是沉重的枷鎖，而如今一旦想明白，那些所有的重和桎梏就全飛到了九霄云外。

容悅仙子又想起來父母親拉著自己的手，纏綿病榻不愿離開的樣子。

他們說自己是容家最傲氣的小公主，應該擁有所有這世界上最好的東西，要肆意地笑，要肆意地活，要開開心心沒有任何煩惱；

可自己做了什麼？

丟掉了自己的尊嚴，跟在一個連說一句明確態度都不會的男人后，自以為是地自己、自欺欺人，反復回，不僅僅是辜負了父母對自己的期，更是踐踏了自己的人格。

容悅仙子的淚不可自抑地流了下來，但卻醍醐灌頂。

從未覺得自己有想得這樣清楚明白過。

*

琉風正在上頭怔怔地看著容悅仙子，這時候才后知后覺的發現眼神中的神態變了。

而這時候殷晝的嗓音便到了:“你再不好好說說，你心上人就要跑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