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侯夫人鳴就起,天亮就奔監牢,生怕趙恆之跑了一般。
「恆之,我的兒啊,你可還好?」侯夫人抓著欄桿,目炯炯的盯著蜷一團睡得正酣的趙恆之,儘管努力做出悲傷又擔憂的表,可眼尾角詭異地微微上翹,表一時間難以言說。
正夢見和親親娘子鑽被窩的趙恆之冷不丁被這高的聲給驚住了,猝不及防地從夢裏醒來,還沒看清來人,就中氣十足地呼喝起來了,「怎麼了怎麼了,天還沒亮呢,鬼吼鬼啥?」待看清來人,一秒變弱,直地就躺下了,道:「娘,您可算來了……兒子,兒子就開死了……」說著,還有意無意地秀著香肩,其實他是想出背後的傷痕。
畢竟是親兒子,苦計好歹管用吧?
眼也不眨地看完趙恆之令人為之驚嘆的表演,侯夫人上翹的角了,雖說約可見猩紅的傷口,但這中氣十足的聲音,這圓潤紅的臉蛋,怎麼也與半死不活畫不上等號吧?所以說,有其母必有其子,自家兒子這是完全繼承了自己湛的演技,不,簡直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好樣的!但出口的話卻是滿懷擔憂的,「恆兒,你可還好?可心疼死娘了……」
「娘,孩兒,孩兒還好,只是再不出去,指不定就、就不好了……」趙恆之神懨懨,開始細數其委屈來,「娘是不知道,孩兒日吃的是什麼,餿饅頭,泔水……睡的什麼您也瞧得見,就這,夜裏那個哆嗦啊……」說著還從破棉被裏揪出黑糊糊的棉絮來。
不遠提著飯盒的牢頭停住腳步,他聽見了什麼,餿饅頭?泔水?心馳神往地聞了聞噴香四溢的食盒,忍不住淚流滿面,原來有錢人家的生活是這樣的,這餿饅頭,這泔水,趙恆之要是嫌棄,他十二萬分願意代他承,對,這就問問去!蹭蹭蹭就跑到牢房前,渾然不顧使眼使得眼睛快筋的趙恆之,特狗道:「趙大人,這餿饅頭,這泔水,您要是難以下咽,小的願意代你過!」啪地打開了食盒。
場面一度很尷尬,牢頭盯著那花似的點心咽了咽口水,趙恆之訕笑,眼刀子卻使勁朝牢頭飛去,而侯夫人則一眼就認出食盒裏正是侯府廚子的拿手點心,嗯,這餿饅頭可真餿啊……
既然已經這樣了,趙恆之也不遮掩了,瞪了牢頭一眼,一把撈過食盒裏的吃食,二話不說往裏塞,邊說邊哭道:「好吃,真好吃,我都多久沒吃過了,這肯定是羽然怕我吃不好給我送來的,還是羽然心疼我……」
侯夫人不悅,羽然羽然,瞧著親熱勁兒,生怕別人不知道是你媳婦似的。好什麼好,會送點吃的,人也不來,都親自來這髒兮兮森森的地兒了,也
沒見說句好。正當兀自義憤填膺,眼睜睜看著到的鴨子飛了的牢頭冷不丁道:「大人您肯定記錯了,三日前也是這點心,這香味一模一樣,我記得的,真的……」
險些被噎著的趙恆之:「……」以前怎麼沒發現這牢頭這麼欠了,好樣的,我記住你了。
生怕再發生什麼現場打臉的侯夫人果斷揮手,皺眉道:「行了你先下去,本夫人和恆兒說說話。」於是牢頭一步三回頭地走了。
「恆兒,慢點吃,不著急,你要喜歡,娘再尋人送來。」侯夫人循循善道:「恆兒,這牢裏如此艱苦,你也想出去吧?」
趙恆之:「……」廢話,是個人都不會想在牢裏獃著好伐?而且,這是兒子陷囹圄后一個娘該有的表現嗎?按理說,娘就該呼天搶地恨不得這會就將兒子從牢裏撈出去,而這平和慈祥甚至約帶著期許的表是怎麼回事?罷了,這娘也不是第一天認識了,就這死德行,為了不讓一個人唱獨角戲,他眼含熱淚和哀求地重重點頭,「想,老想了!」
「哎,想就對了!」侯夫人逐漸出微笑,慈地拍拍趙恆之的頭道:「既如此,恆兒,你答應娘一件事兒,娘就讓你爹救你,如何?」
雖然這事兒還沒說出來,趙恆之卻已經明白,瞬間懶得再裝模作樣,眼神倏然冷了,扯了扯角,他道:「娘,您可真是我親娘。」他眼看就要死翹翹了,他娘還跟他談條件?真他娘的!
彷彿沒聽出趙恆之話里話外的諷刺,侯夫人笑得更和善了,溫道:「傻孩子,我當然是你娘啊,如何?只要你……」話還沒說完,就見趙恆之懶洋洋一笑,諷刺意味十足,一個軲轆就翻往裏,趴在草垛子上,弔兒郎當地叼了乾草,送客道:「侯夫人,請回吧。」
這聲「侯夫人」讓沉浸在幻想的侯夫人徹底清醒了,眉頭一皺,惱道:「趙恆之,你別說真傻了吧?我的意思你明白,但你的做派我不明白,陞加爵有什麼不好?窩在米縣那窮鄉僻壤就好了?你腦子是水做的還是豆腐做的?」
吃飽喝足的趙恆之心毫無波瀾甚至還有點想笑,閉了閉眼,乾脆睡個回籠覺吧。
三番兩次地熱臉冷屁,侯夫人也算看明白了,當即不再多說,騰地站起來冷眼道:「好啊趙恆之,既然你不撞南牆不回頭,本夫人也不礙著你,本夫人今兒就遂了你的願,日後可別頭破流地再來求本夫人,過了這村兒沒這店兒,哦,或許小命也代出去了,還求什麼呢?」
這是為人母該說的話嗎?遠觀的牢頭嘖嘖稱奇,本還為了那吃食埋怨趙恆之,這會也不埋怨了,這可憐見的,有娘還不如沒娘呢,也只有吃食能溫暖他寂寞
空虛的心了吧?
趙恆之習以為常,懶懶地揮揮手道:「好走不送。」
野心計劃再次落空的侯夫人怒氣沖沖地走了,毫沒注意他微紅的眼角,還放言,「趙恆之,本夫人沒你這好壞不分的兒子!」
正要進牢房的姚羽然聽見這話,臉一冷,在原站定,待見著迎面而來的侯夫人,扣了「機關槍」,噼里啪啦道:「謝謝了您,尊貴的侯夫人,趙恆之也高攀不起您這娘,他『傷仲永』后你疼惜他鼓勵他引導他了?他在米縣艱難掙扎時你想起他是你兒子了?他含冤獄時你不想著怎麼將人救出去卻想著利用他,你當他是你兒子了?嗯?侯夫人,您可著您的良心說話!哦對了,誰知道您的良心有沒有被狗吃了呢?著也沒卵用。走著吧您,日後橋歸橋路歸路,咱們各走各的。」
被人指著鼻子罵,侯夫人這還是有生以來頭一遭,雖然姚羽然說的都對,但那又怎麼樣,呸,對什麼對,一個母親子龍有錯嗎?哦,就算有錯,那也不該姚羽然一個小輩來教訓,不要面子的嗎?等要為了面子而戰的侯夫人抬頭,姚羽然早拍拍屁去牢裏了,抬腳就要追,卻從裏頭傳出幽幽的聲音,「侯夫人,我這人沒半點本事,只是發瘋起來連自己都怕,你要不想面子裏子都給撂這,儘管鬧。」
侯夫人:「……」,穿鞋的怕腳的,我走還不嗎?
聽到遠的腳步聲,姚羽然嗤笑一聲,手小腹,例行胎教道:「瞧見沒,就是這欺怕臭德行,記好了,日後遇著這樣的,給娘親我放心大膽往前沖!」要是侯夫人冷言冷語諷刺的,忍忍就過了,可要欺負的是趙恆之,別說忍了,要是外人,都給你打爛,的人,都不捨得欺負,誰敢欺負?
星羽和竹青解氣又擔憂,解氣是因為侯夫人被懟得面發青,擔憂是自家夫人這「非同凡響」的胎教,日後的小爺小小姐有繼承夫人剽悍的缽,但這……好嗎?二人陷深深的沉思。
「娘子?」本來委屈捂臉的趙恆之瞬間抬頭,眨眨了潤的大眼睛,好不可憐。
姚羽然心疼,對他勾了勾手指,就著木欄桿將人攬在前,了他糟糟的腦袋,緩和了語氣安道:「娘沒了就沒了,你娘子我還在呢,以後我罩你。乖,別委屈了,我剛才教訓了。」
遠觀的牢頭著鑰匙不知道該不該上前打擾,暗嘆,多實誠的倆孩子,讓他打開牢門也就一句話的事兒,幹嘛非得隔著木欄桿抱呢?這難道是夫妻間的小趣?
「你不該的……」趙恆之勉強在肩頭蹭了蹭腦袋。
一聽這話姚羽然炸了,杏眼圓睜反問道:「不該?
趙恆之你這個蠢貨,難不你還心疼?你缺心眼啊你,人都不要你拋棄你視你為糞土你還心疼?!」
怕死自家娘子這咄咄人的氣勢了,趙恆之忙道:「娘子你誤會了!如今你在侯府,我怕欺負你!」但從娘子口中說出拋棄之類的話,簡直更心痛了好嗎?!
「……額?哦,是這樣啊,好乖好乖,你別擔心,我會救你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