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再無人聲。
高陵熠雙手抓著那喜袍,突然用力撕扯起來,大紅緞在他指間碎一片一片,被他用力拋向窗外。
風卷著紅綢一直飛,勾到了樹枝上,像被牽絆住的紅蝶,無奈地看著遠方撲打翅膀。
「這世上,怎麼會有我得不到的東西,我怎麼會失敗?」末了,他一拳錘在木桌上,桌子轟然碎裂。
外面潭水嘩啦啦地流,懸於潭上的吊腳樓正是卿嫣和閻晟當時住過的地方。高陵熠站在小樓的憑欄,神漸漸冷,盯著跪在樓下的侍衛一字一頓地說:「去吧,把朱雪樽拿回來。」
此時群鳥突然從林間飛起,衝上天空,林間傳來了小十清脆的笑聲。
「爹爹……」
隔得這麼近,又這麼遠!
他緩緩轉頭看去,恍惚海邊,明月下,小十撒開雙往他面前撲,卿嫣遠遠站著,不肯靠近。
……
雲羅城。
青珂今日一整天都在坐立不安,藥瓶在掌心裏握著,早被熱汗濡了。心如麻,不知如何是好。
高陵熠離雲羅越來越近了,說不定馬上就會出現在眼前,君耀然也不知道攔不攔得住他。
「該死的,怎麼就沒死呢?」咬牙切齒地說。
「皇後娘娘,太子抱回來了。」小重子抱著太子進來,堆著滿臉的笑。
「太子過來。」青珂把藥瓶塞進懷中,強笑著向太子手。
太子打了個哈欠,懶洋洋地向青珂出小胳膊。
他長得很像高陵越,甚至還有些像高陵熠,有著高陵皇族很明顯的眉眼特,高鼻樑,深眼窩,是個漂亮的孩子。
著太子的小臉,唏噓道:「兒子,娘得給你保住這些啊,若娘不在了,你怎麼辦哪?」
「皇後娘娘有什麼心事?小重子願意與娘娘分擔,為娘娘赴湯蹈火,碎骨也再所不辭。」小重子湊過來,在的肩上輕慢按。
青珂惆悵地說:「你也幫不了本宮啊。」
「可是和那小冰鋪的主子有關?」小重子試探道。
「閉。」青珂低斥道。
小重子趕抿,哼道:「奴才知罪。」
「那裏的事,誰也不能說,不然你也活不。」青珂罵道。
小重子連連點頭,看神稍霽,又諂地笑道:「娘娘不必怒,娘娘為國事勞,面首之事,還是於小重子去辦,又,又安全,比去那裏更好。」
青珂擰眉,小重子一直以為是在那裏悄悄養了個相好,也就默認了。
「其實這底下有室,可以由室進宮,讓他進來服侍娘娘,然後從這裏出去,神不知鬼不覺,娘娘也能盡之歡,不必來去匆匆……」
「夠了!在太子面前胡說什麼呢?掌!」青珂陡然生怒,如今生命堪憂,每天如履薄冰,哪有心思想這些花前月下的破事。
小重子見面覆霜,嚇得趕跪下。
「娘,什麼是面首。」小太子又打了個哈欠,聲氣地問。
「就是饅頭。」青珂狠狠橫了一眼小重子,怒罵:「你再敢在太子面前胡說八道,本宮拔你的牙,活了你的皮。」
小重子嚇得面無人,額頭連連在玉磚上磕,「奴才該死,奴才該死,請娘娘恕罪。」
「滾出去,在太底下跪上三個時辰,不許喝水。」青珂怒斥道。
小重子連滾帶爬地出去了,乖乖地跪在驕之下,不一會兒就著舌頭直抹汗,跟條哈狗似的。
往窗外看了一眼,拿起小斗笠給小太子遮上,抱著往高陵越的寢殿走。他又睡了一天了,也不知道現在醒了沒有。
大殿裏黑牡丹仍然在艷怒放。
緩緩走近了龍榻,高陵越躺在上面,呼吸輕弱。
再下一回葯,可難他睡的時間就更長,也有可能一直會這樣睡下去了!
突然有些於心不忍,沒了高陵越,誰還會疼呢?
還記得自己第一天踏進這裏的時候,站在牡丹叢里,害怕得渾發抖,不知道等待著的是什麼。
爽朗溫和的笑聲從屏風後傳出來,接著,一明黃龍袍的高陵越從後面繞了出來,笑地快步走向,第一句話就是:「你終於來了。」
的恐懼和張在他的話里碎了一半,下一刻,他就把抱進了懷裏,手掌在的背上輕拍。
「別怕,我是高陵越,雲羅的皇帝,以後我會保護你。」
川也說過這樣的話,我會保護你……
想到川,眼淚瘋涌。那個在的生命里短暫走過的男人,第一次給喜歡的男人已經不在了。難道還要把高陵越也推開嗎?
把太子放下,俯到高陵越的前,嚶嚶地哭了起來。
為什麼沒有一點安全?為什麼一直在辛苦地支撐?為什麼哪裏都沒有家的覺?
不知道過了多久,眼睛痛了,聲音也啞了。
小太子坐在一邊,嚇得跟著一起哭,拖著高陵越的角大喊父皇。
「朕又睡了好久嗎?青珂你怎麼哭了?太子別哭了。」高陵越醒了,容地看著哭得唏里嘩啦的青珂,溫地說:「你看看,哭什麼樣了。」
青珂抱住他,臉埋在他的頸窩裏,哽咽著說:「越哥哥,我害怕。」
「放心,我不是好好的嗎?沒事,別哭。」高陵越抱住,又向太子出手,「太子過來,快哄哄你娘親,不要哭了。」
「娘,不哭了。」小太子趴過來,小掌在的臉上抹。
青珂哽咽著點頭,半晌,才小聲說:「越哥哥,我們會好好的吧?」
「當然。」高陵越著的臉,認真地說:「你是我的青珂,不管你做過什麼,我都不會計較。」
青珂楞住,突然發現高陵越的眼中澄澈一片……難道、難道他都明白?
「傻姑娘啊。」高陵越苦笑,把摁在懷裏,小聲說:「柏王都給我說過了。」
青珂的子猛地抖起來,不敢抬眸看他。
「但你是我的青珂,我孩子的母親,我深著你,就算你做錯過千萬件事,我也不想責備你。再者,是熠兒迫你在先,你反擊也無可厚非,是我沒能讓你們二人關係融洽。」高陵越緩聲說。
青珂的子越綳越,他說的是當初離間之事,那麼下藥的事呢?讓他一直深睡,拉攏朝臣,排斥皇族,誅殺忠臣的事呢?他知道之後會怎麼對?
有些事,做了就是做了,是抹不去的!
閉眼睛,把他抱得更。
……
沿著幽徑往下,吊腳樓在月里靜立。瀑布飛落直下,擊碎碧幽的潭水,月被水花捲,一層層地撲向吊腳樓。
「到這裏來幹什麼?」卿嫣負著雙手,笑地走向小潭。
「故地重遊,趁他們不在,烤蘑菇吃。」他從樹叢里摘了一朵小傘般的灰蘑菇,拋向卿嫣。
卿嫣接住蘑菇,歪著腦袋看他,「可我這些年吃多了苦頭,就想天天吃山珍海味。」
「然後和南月夫人一樣?」閻晟掏出帕子,蹲到樹下,把長得生機盎然的蘑菇掐下來,用帕子包著。
「你也不怕南月聽到,佳煙是他的心肝寶貝。」卿嫣湊過來,輕輕地他的臉。
「聽到又如何,他還想弒君造反不?」閻晟轉過頭,笑著看。回來了,他天滿面笑容,看著就滿心舒暢。
「你得謝上蒼,賜你這麼一群亦臣亦友的人,不然哪有你的快活日子。」卿嫣蹲到他邊,拔開草叢,和他一起摘蘑菇。
閻晟揚眉,「嗯,對……」
他眼前突然一亮,指著前面說:「你看,瑩火蟲。」
卿嫣抬頭,不妨他的突然過來,準準的印在的上。長睫輕輕翕,隨即笑了起來。
「襲我。」
「這吻,那年和你在這裏時,我時時就想這樣吻你一下。」閻晟笑道。
卿嫣往他邊挪了挪,小臉上全是認真,「說真的,我想君無殤了,你讓我看看他吧。」
閻晟臉上的笑容凝固住,食指推住的眉心,沉聲道:「想得。」
卿嫣大笑,捧著蘑菇站起來,大步往前走,「走嘍,我還記得烤蘑菇的地方呢。」
閻晟緩步跟在邊,突然趕兩步,按住了的肩,沉聲道:「別。」
「嗯?」卿嫣緩緩轉頭,順著他的視線看去,一朵白曇花正緩緩地綻開花瓣。花瓣堆雪,人。
「這裏居然有一朵曇花。」卿嫣欣喜地走過去,彎下腰,合上眼睛,深深地嗅了一口。
風裏有的泥土氣息,有青草的鮮味,有花的甜香……
他直接摘下了曇花,綰到的髮髻上,捧著的臉左右欣賞。
「咦,花開得好好的,摘掉幹什麼。」卿嫣了新鮮的花瓣,有些惋惜。
「花期太短,不如在這幾個時辰里好好打扮我的小阿九。」他雙目灼灼地看著,讚賞道:「阿九的,比這曇花還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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