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翅膀了，等下給你好好捋捋你的翅膀。」

卿嫣又笑了起來，額頭抵在他的心口，小聲說：「討厭，就你渾話多。」

「娘……出來……」

突然門被拍響了，小十在外面大喊大，接著是許雪櫻的笑聲。不用說，許雪櫻故意使壞了！

卿嫣推開了門，笑著抱起了小十。

真好，大家都和以前一樣！

……

衛長風代替閻晟見過了駐邊的將軍，趕來時，眾人酒意正酣。

許雪櫻正用筷子敲打碗底，唱一支大元歌，不過唱得南腔北調，被烈酒浸得完全不形。卿嫣拿著劍伴舞，左一下右一下地揮。小十窩在閻晟的懷裏，已經睡著。冷嘯和冷潭喝得醉眼朦朧，不時劃兩下拳。

只有閻晟還清醒，向衛長風招了招手，抱著小十過去給他看。

「取名了？」衛長風接過來，仔細端祥，激地說：「真像阿九，簡直就是小時候的阿九。」

卿嫣眼睛，看著兩個閻晟，然後晃了晃手，笑道：「喝多了，看重影了。」

「阿九。」衛長風抱著孩子過去，激地看著，一臂要把攬住。

卿嫣的作更快，丟開了劍，直接摟住了他的脖子，笑哈哈地說：「閻晟，這才是閻晟，那個是影子對不對？」

閻晟趕過來，一地扳的手指。

「走開，影子走開，我要抱著相公，一輩子都不鬆開。相公，抱抱啊，抱抱。」朝閻晟啐了一口，繼續朝衛長風撒。

衛長風的眼睛紅了紅，手掌上的頭髮，半晌才小聲說：「我才是影子，快鬆手吧。」

閻晟有些悸，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不要，抱著相公。」卿嫣喃喃地說著，整個人開始往地上。

六七壇烈酒，被他們幾個人喝了個，能不醉嗎？

親人相逢，又能不醉嗎？

閻晟趕接住了卿嫣，抱回了房間。衛長風在石凳上緩緩坐下，看著懷裏的小東西，心裏五味雜陳。

突然不見了，又突然回來了，每一次他都不在邊，難道這真就是有緣無份？

「給我吧。」閻晟去而復返，向他出手臂。

衛長風把孩子給他，勉強笑了笑，「取名了嗎？」

「阿九給取了個名，小十。我給取的名字是閻婥妤。」

「嗯。」衛長風站起來，小聲說：「那你們也團圓了，我的責任也盡到了，不如就此別過吧。」

「你不要等醒過來？」閻晟驚訝地問。

「不必了。」

衛長風心酸地搖頭。他這份等待到了今日，可算是真的要醒了，他永遠不可能等來的，他只能去自己的地方，默默地看著。

「朝中大事，冷青他們都知道，你只管問他們即可。駐邊這裏的事，我也去過問了，沒什麼問題。」

「見見再說吧。」閻晟打斷他的話說。

「不必了。」衛長風笑了笑，手摁到他的肩上，認真地說：「閻晟，你我雖說了兄弟份，但同一個人，也算是緣。好好照顧吧，我走了。」

「我會告訴，你來過了。」閻晟鄭重地點頭說。

「嗯，還告訴，眼神還是不好。」衛長風苦地笑笑，收回了手，轉就走。

……

驕如火，雲羅街頭響起了賣冰塊的聲音。昂貴的價格並沒有吸引太多人的駐足，賣冰的鋪子裏門可羅雀，偶爾有富戶的奴僕過來，買上一點匆匆離開。

掌柜的坐在大堂里，端著一碗冰鎮酸梅湯，搖頭晃腦地唱小曲。

一道高瘦的影子從門口斜撲進，掌柜的眼睛猛地一瞪，只見君耀然戴著斗笠進來了，趕放下酸梅湯，垂著雙手過去，點著哈腰地問安。

「當家的回了。」

「嗯。」君耀然取下斗笠，往桌上一丟，大步往鋪子後門走去。

「快給當家的倒一碗冰鎮杏子酒。」掌柜的吆喝了一聲，弓著腰，跟著他往後面走。

「生意怎麼樣？」君耀然微微側頭，啞聲問。

「好，稍後就把帳本拿來給當家的看。」掌柜的笑呵呵地說。

「嗯，不必跟來了。」他淡漠地看了一眼掌柜，甩下了布簾。

掌柜輕抒一口氣，向跟來的小夥計使了個眼，小聲說：「把杏子酒放在門外的小桌上，不要進去。」

「是。」小夥計捧著杏子酒一溜小跑過去，小心地放在了烏木小桌上。

君耀然站在廊下，用井水和茉莉香的夷子洗了手臉，端起杏子酒一口飲盡。冰涼的酒順著嚨一直涼爽到肚子裏，他長長地吐了一口氣，丟開碗，推門進了房間。

房間很寬敞，與外面的樸實相比，這裏簡直堪比皇宮。鏤空隔斷木架上擱著十九種金玉製的小，活靈活現。一隻拳頭大小的骨瓷香爐放於正中，點著茉莉香，滿室馥郁。

金楠木的床榻，垂著金織就的垂簾，水晶纓絡於四周，起簾子時，纓絡撞，脆響滿室。榻的下面放著幾盆冰塊，讓榻上有涼意縈繞，外面的酷熱毫影響不了這裏。

漢儀穿著一綉滿牡丹的，上蓋著薄薄的錦被，雙眸合，瘦得不人形。若不是鼻子還有微微的翕，幾乎讓人錯認為這是一蠟人。

「我回來了。」君耀然坐下來，癡癡地看著，「你還在睡呢？什麼時候起來？」

風從窗子裏撞進來，纓絡又是一陣輕響。

君耀然緩緩躺下去，一臂攬住，額頭抵在的肩膀，喃喃地說：「放心，待我替你報了仇，殺了那些雜碎，我讓你做最尊貴的人。」

這麼安靜，只有他一個人的呼吸在迴響。他抬起頭，怔怔地看著削瘦的臉頰，半響苦笑了起來。

「漢儀，什麼時候能和我說說話？現在我連說話的人也沒有一個。」

正惆悵時，門外響起了掌柜的聲音。

「當家，夫人來了。」

他擰擰眉，不悅地說：「讓等著。」

「等什麼？我要進來了。」青珂猛地推門，語氣凌厲地說。

君耀然從榻上跳起來，怒瞪向門口。

「君耀然，你守著這半死不活的漢儀，不管我的事了嗎？我可是全按你的計謀做的，現在可好，高陵熠要回來了！」青珂毫不懼，大步迎過去，指著榻上就問：「你是想抱著一起死嗎？」

「滾出去。」君耀然怒不可遏地一掌掀開。

「夠了，我夠你這副假腥腥的模樣。」青珂被掀得退了幾步，氣惱地說：「你若真想和長相廝守，就趕把朱雪樽找回來，閻晟不正是被朱雪樽治好的嗎？」

「再說一次，滾出去。」君耀然雙眸赤紅，步步近了青珂。

青珂終於有些發怵了，俏臉一沉，甩袖出去。

君耀然快步走回榻邊，掩好帳簾，把冰塊翻了幾下，這才掩門出來。

青珂坐在烏木小桌邊，小夥計正殷勤地捧上一碗冰鎮酸梅湯給。聽到腳步聲，飛快扭頭看過來，眼眶猛地一紅，隨即泣起來。

「哭什麼。」君耀然不耐煩地說。

青珂一聽，立刻掀翻了酸梅，指著他說：「君耀然，你別忘了，如今是我與你同在一條船上，我若不好，你也別想好到哪裏去。」

「行了，我自有安排，趕回去。」君耀然更加暴躁，直接驅趕離開。

「君耀然！」青珂咬咬牙，強忍脾氣，放低了姿態，「他這幾天總問我，為什麼要調南境的兵馬，我快搪塞不過去了。」

「搪塞不過去就讓他多睡睡。」君耀然漠然地說。

「那種葯放多了，他以後醒不來怎麼辦？」青珂又急了，快步到了他的面前，急聲說：「還是想個借口比較好。」

「沒有借口，有婦人之仁，到時候你怎麼死的都不知道。」君耀然眸子裏寒一現，冷冷地笑起來。

他當初那樣仁慈，可他得到了什麼？得到的是親人的背叛和傷害，仇人的無摧殘暗算，還有漢儀如今的慘狀。

他恨了那些人，他一定要把這些人一個一個的全都掐死！

他的眼神過於兇狠，臉頰也有些扭曲，模樣駭人。

青珂心中一驚，不敢再問，匆匆點了點頭，拿起垂著淡綠輕紗的斗笠戴上，小聲說：「那我回了，你有事讓人進宮告知我一聲。」

君耀然沒出聲，高傲地揚了揚下。

青珂秀眉微擰，從後門匆匆出了小店。外面有輛不打眼的小馬車正在等待，見出來，立刻有一個小個子男人迎上前來。

「回去。」摁了摁被熱風掀開的垂紗，匆匆說。

「現在怎麼辦？」小個子扶上了馬車，小聲問。

青珂搖了搖頭，小聲說：「君耀然以前一直笨笨憨憨的，自打找到漢儀之後，為人大變，越來越狠毒，我們得防著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