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出去一趟，班主如果找我，你就說我去看布料去了。」

「可是班主說晚上要單獨去劉員外家裏唱戲，你不能缺的。」小八猶豫了一下，小聲說。

「沒事，替我擋擋。到時候我萬一沒回來，你可以穿我的裳上去，我那段你也會唱，又戴了簪花面，他們認不出的。得了賞錢，你就自己拿著。」子的頭髮，輕言慢語地說。

小八的眼睛亮了亮，有些不自然地說：「可我唱得沒有四姐好。」

「很好啦，去吧，好好準備一下，說不準就紅了，了班裏的頭角。」子沖他皺皺小巧的鼻頭，拉了拉的手指，轉往前走。

「去哪裏？」幾個年紀稍長的子走過來，看著的背影好奇地問。

「買點東西，走吧，我們回城去。」

小八摘了朵小花，簪在了辮子上，擺弄著烏黑的髮辮，興地往水坑另一端跳去。

「瘋丫頭們，拿好東西快走吧。」子們挽著手，說說笑笑往馬車上鑽。

幾個小攤前的男人們一直朝這邊看著，不時小聲議論哪張臉蛋漂亮，哪個材玲瓏，又是誰家請來的戲班子，一晚上要多銀子……直到馬車走遠了，才繼續吃吃喝喝。

過了一盞茶的功夫，那位四姐的子又施施然地回來了，坐在茶攤前了一碗茶，低頭細品。

暮漸濃，一隻烏飛過路口，停在了路邊的枯枝上。馬蹄聲漸近，驚得枯枝上的烏展翅就飛。

子扭頭看去，角揚起了一抹笑意。

閻晟從馬上一躍而下，大步走近，一抱拳，嚴肅地說：「姑娘，南城一半已是雲羅地界，請問你是在哪邊見到的。」

「我只記得那客棧桃花居，至於現在屬於哪邊，實在不知道。我也是因為謀生計，從那裏經過，什麼路也不記得了。」子為難地看著他。

閻晟擰眉，僅憑一個桃花居，確實無法快速找到消息。天燼兵敗的時候，雲羅囤集在天燼和曼海邊境的大兵突然出兵，佔去大半曼海國境以及天燼以東的五座城池。尤其是南城，中間隔著一片深陸地的狹長的海，把南城分了南北兩半。

冷匆匆帶人來收復的時候，又遭遇了雲羅兵馬強有力的反擊。閻晟一去不歸，衛長風一直不醒，朝中無人坐鎮，冷和南月他們本不敢離開衛長風邊太久，所以只能任由雲羅發展擴大。

雲羅如今掐了曼海和雲羅之間的關卡，並且築起了長達數百里的城牆，堅不可摧。

桃花居若在雲羅的制轄之下，他就得費些功夫。

「難道在桃花居在雲羅那邊？」子起，擔憂地看著他，聲說：「如真如此，那公子就得找一面通商的出關令牌。」

閻晟握韁繩，扭頭看向遠方。想過雲羅去，就得在半晚過關，或者是尋到一面出關令牌。

但這二者都很冒險，據冷潭的報，城牆守兵堅不可摧，幾乎無死角。而通商令牌登記到人，一面令牌出事，牽累者往往達數十人。

這一切都說明，雲羅國中有高人指點！高陵越自那回刺殺之後，時而清醒，時而昏睡，朝中大權皆落四大親王之手。高陵熠和卿嫣一直沓無音信，也無人探得他半點消息。也不知道這雲羅國中的高人會是誰？

「公子？」子輕輕搖了搖他的袖。

閻晟收回視線，目落在子牽著他袖的手指上，不悅地皺眉。

子趕鬆手，尷尬地說：「我有一個辦法，可以讓公子順利過關。」

「什麼辦法？」閻晟翻上馬，隨口問。

「我們戲班子唱了今晚的戲，明天就過去了，是南城……哦，現在東夏城的一位大富商請我們過去唱戲的，公子不如和我們一起吧，也算是我報答公子當時的好心。」子猶豫了一會兒，小聲說：「只是要委屈公子裝打雜的，幫我們扛扛行李。」

閻晟把彎刀掛在馬背上，淡淡地說：「不必了，我自己想辦法過去，謝謝姑娘相告。」

子微微一怔，還想再努力一把，但閻晟已經策馬而去。

「這人怎麼油鹽不進！」子臉一沉，跺了跺腳，抱著琵琶就往前走。行至人的路上時，左右看看，從袖中拿出一隻小指頭大小的木頭，丟到了路邊的草叢裏。淡淡的香味飄開，一隻黑尾雀飛落下來，銜起小木條，飛快地沒了暮天際。

……

閻晟進了城，打探的況與那子說的一樣，路確實被衝垮了，還未修好，他只能在小鎮上停留一晚。海風拂到臉上，淡淡的腥味兒，還有微熱的空氣，讓他都有些不適應。他從懷裏拿出一方錦帕，捧在掌心看了會兒，又小心翼翼地放回懷裏，用袖子抹了把汗。

有關卿嫣的一切，他都格外珍視。

街上傳來了熱鬧的鑼鼓聲，他走到窗邊看了一眼，街中有幾株凰樹，其中一株格外茂盛，上面系滿了紅綢，掛著無數貝殼風鈴。

樹前擺了一個大戲臺，人群正漸漸聚攏。同坐二樓吃飯的人們也站了起來，到欄桿張。

「一年一度龍王祭，這劉老爺還真捨得花本，這戲一唱就是六天，三個戲班子流上，辦得可真熱鬧。」

「能不熱鬧嗎，他兒嫁給郁知州的兒子了，長子長媳，這事又給他來辦，這可是要撐面子的大事。」

「是啊，而且這龍王祭可不是小事，一年上頭就指著過了秋天那頭道網，若能捕上滿網魚，這一年可就好過嘍。」

「哎，我們曼海以前每年龍王祭不知道有多隆重，現在總覺得差了點什麼……」

「去，哪裏還是曼海，曼海早就被天燼國給滅啦，我們現在也不知道到底是哪國人。」

大家搖頭嘆氣，散開回座。

閻晟手摁在心口，著那方錦帕帶給他的溫暖。這地方以前就是卿嫣生活的國度啊，若當年他沒有強行帶走，現在在哪裏？

若那年他不以這種方式帶走，現在又在哪裏？他和的開始，是不是可以換一種方式？當年太謹慎，害怕一個錯誤，葬送多年心。但步步小心過來，現在他又何嘗不是葬送了他的幸福呢？

「公子，也賞一個？拿個符，可以供去龍王臺前，給家人保平安。錢隨意給就行，誠心就好。」店裏的小廝捧著托盤來了，笑瞇瞇地看著他。

托盤裏面放著一堆紅的木牌，還有一堆銅錢和碎銀。閻晟想了想，拿了塊木牌，放了一錠元寶。這是他方才在在鎮上的錢莊取的，他帶的銀票也快用了，粹銀號在這邊也漸漸沒了蹤影。

小廝眼睛一亮，趕把元寶從銅板里撿出來，抓在掌心，沖他點頭哈腰，「公子心真誠，一定心想事。」

閻晟苦笑，他失了太多回了，但願這一回真的心想事。

「把願寫上去就好。」小廝特地給他拿來了筆墨，在一邊殷勤伺候。

他沉了一會兒，在木牌上鄭重地寫下二字：團圓。

希他的小阿九回他邊，希他與妻早日團圓，這一輩子，都不要再分開了！

「這願好，龍王一定會保佑您的。」小廝奉承著，指著下面的戲臺說：「公子看那裏，那裏的大榕樹很靈驗，公子去那裏把木牌掛上，再上一柱香，說不定明天就能和親人團圓了。」

閻晟心中一，這小廝一句話真打了他的心。

他吹乾木牌上的墨跡，大步往樓下走。

人頭攢，大家都在往樹上掛木牌。鑼鼓聲，說笑聲，戲曲聲了滿耳。他著樹看了幾圈，選了個自認最能接香火供奉的地方，縱一躍，把木牌掛了上去。

「你掛這麼高，你相好都看不到。」有人在他邊撇說。

他扭頭看，這人長了手，滿臉嫉妒，分明也是想掛去那好位置。

「那你就掛在相好看到的地方吧。」閻晟隨口回了一句，轉走開。

戲臺前的人越來越擁，他不喜歡這樣的環境，於是快步走向客棧。接連跑了十幾天，他也乏了，要回去要一壺茶，回客房去歇著，再想想如何順利通過雲羅關卡。

男子臉更難看了，罵罵咧咧地瞪著閻晟，趁閻晟走遠，立刻抄起了一木棒，朝他掛好的木牌上打去。

撲嗖嗖地好幾下，把木牌給打了下來。這人樂滋滋地一抬腳，把木牌踢開，然後把自己的木牌掛了上去，這才心滿意足地拍了拍手，繞去戲臺前看戲了。

眾人擁來去，一隻只腳踩在了木牌上面，把字踩得模糊不堪。

一雙翡翠的小繡鞋停在木牌前，圓嘟嘟的小手撿起了木牌，舉到圓溜溜的小臉前看了看，張開小就牙。

「小祖宗，這個能吃嘛！」溫的嗓音傳來，素白的手指奪去了小傢伙咬著的木牌。

「小魚乾。」小傢伙不甘心地追著要木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