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嫣慌了手腳，可沒本事真和高陵熠熠打架，但是讓向高陵熠低聲下氣，也辦不到。開雙手攔在男僕面前，憤怒地瞪著高陵熠，小鼻頭慢慢地都紅了。

「更過份的我都能做，我也做得到。除非你想讓我當著的面，把你……你自己選。」

他終於放下了書，抬眸看來。

烏黑的瞳仁里殺機輕閃，讓卿嫣想到了海里的鯊魚，就是那樣能把人生吞活剝的神。

揪領，一步步地往外退。

「你敢！我寧可死了。」

「死了我也要。」高陵熠哂笑，長眉輕揚，起近，凌厲的視線掃向那兩位男僕，冷冷呵斥，「還不帶出去。」

男僕帶著孩子，推開了卿嫣，大步走了。

卿嫣一退再退，被他到了角落，整個人就快要崩潰了。

他的臉漸漸湊近，落在的發上，低低地說：「不過是人而已，別的人什麼樣，你就什麼樣，你這子能有多好？」

一面說，他的手掌一面鑽進了的領子，在纖細冰涼的脖子上輕。

「看看，一擰就會斷掉了。」

「我沒出月子，你我會倒霉的。」卿嫣不敢再激怒他，忍著氣小聲說。

「我已經夠倒霉了，說不定，加上你的霉運，我能好運了。」他又笑，手掌突然用力……

「齷齪，不許看！」卿嫣急出了眼淚，手抓他的眼睛。

「你最好聽話一點，不然小心外面那小東西。」

他臉驟變，一把摁住的手腕，另一手掐住的小臉，往後一推。

卿嫣跌在他的地墊上，摔得骨頭都快散掉了。這些日子以來繃的神經在一刻完全綳斷，尖一聲之後，昏了過去。

高陵熠怔住了，拍了拍的小臉，「喂，不許裝，起來。」

卿嫣無力地躺著，恍若死去。

高陵熠跪坐下去，探了探的鼻息，又的脈搏，最後垂下雙手，神複雜地看著。

這時他的小腹也痛了起來，為了避免走火魔，他自廢了大半功力，里還有殘存的毒素，所以不得不躲到這島上，重新修鍊。

他躺下去，和並肩躺著。

微弱的呼吸聲在輕輕地在他耳邊迴響，似乎讓他的疼痛減輕了一些。他翻了個，一手搭在的腰上，像抱著一個枕頭，把抱進了懷中。

他年時常這樣抱著枕頭睡，這樣抱著一個人，還是頭一遭。

屋裏的線昏暗，他在微弱的里盯著的臉。小巧的鼻頭，薄薄的、蒼白的，還有憔悴的臉。

「閻晟……」突然喃喃地喚了一聲。

高陵熠擰了擰眉，手住了的薄，小聲說：「他算個什麼東西，要你去為他殺敵，蠢貨，男人的事，那就是男人的事，人若手了，那就是個窩囊廢。你念著那窩囊廢幹什麼？」

似乎被夢魘住了，眼角的，緩緩地淌下一行晶瑩。

高陵熠猶豫了一會兒，湊到了的眼睛前，印上去，吻掉了的淚。

男僕把小十放在搖籃里，輕輕搖。

月落在大殿裏，溫如水，海浪耳，天地寂靜，讓人心安。

他把又抱了點，昏昏沉沉地睡去。

……

皇宮中。

傾心太後站在龍榻前，滿臉病容地看著榻上的人。許雪櫻正深彎著腰，給他按著雙。

「雪櫻，辛苦你了。」傾心太后拍拍許雪櫻的手臂，沙啞地說。

許雪櫻頭也不抬，抹了把汗，小聲說：「應該的。」

「哎……晟兒這一去就是半年，本想用這法子他回來，沒想到他還真一條心，連消息也不送一個……」傾心太后了眼角，看著榻上的人說：「長風，你如果也要走……這滿朝上下就會了！」

衛長風眉頭微擰，偏過了頭。

「大皇子，我知道你怨我們讓阿九一個人去犯險，但事已至此，你就當行行好吧。我每天這樣伺候你還不行嗎？你一走，這朝堂就了呀，阿九拿命掙來的一切，不就沒了嗎？而且你傷還沒好，一個人也沒辦法走。王一定會找阿九回來的，他都去了四個多月了，一定會把找回來的。我們替他把家好好守著，可以嗎？若天下再了，他和阿九也難有容之所啊。」許雪櫻哀求道。

衛長風頭，還是沉默。

除非必要，他基本不和們說話，這狀況已經維持了有幾個月了。

天燼大敗之後，黎夷把他送了回來。但閻晟卻因他們讓阿九獨去城中之事，盛怒離開。傾心太后和南月他們頭痛不已，這種時候王不在，先不說雲羅之患，許家人一鬧事，那就麻煩了。急之下，傾心太后只好讓衛長風頂上去，用金針改，讓他冒充閻晟留在宮中。衛長風醒來的時候，已是泠澗用朱雪樽喂他服下解藥后的事了。

但他與閻晟不一樣，他的還不能自由行走。

「長風……」傾心太后又小聲喚道。

「滿朝上下於我何干？阿九對你們來說不算什麼，對我來說，是全部。六歲起就在我邊，我看著長大，我等著長大。閻晟奪走了，我也認了，這是自己的選擇。過得開心，我什麼都能認。」

「但你們呢？一個子，孤上陣，你們若真有心攔住，怎麼會允許去？小珍珠回來報信，你們居然沒有一個人前去找，都在這裏著閻晟，還把許雪櫻推給他。當然，閻晟是你兒子，江山是你們的江山，阿九是什麼呢？你們可時可棄的人而已！但我明明白白地告訴你們，阿九是我心裏的寶！我守了這麼多年寶，你們就這樣把給弄沒了……」

衛長風突然開口了，頭抖，有抑制不住的憤怒，額頭的青筋鼓起，眼裏有駭人的兇。

「若非有倫常之理，我真想……殺了你們。我真後悔，一次又一次地信你們能讓過得好。當初我就做錯了，不應該心，我寧可恨我，也要把帶走，遠離你們這些野心，沒有人心的東西們。」

他一字一頓地說完，再度閉上眼睛，不再看傾心太后一眼。

傾心太后倒退了數步，頹然坐下。

這一生都在為大元而活，心裏有個執念，大元好好的，就是對聖帝最好的安。所以拚命地想保全這一切，在死後，能去黃泉之下笑著見聖帝。

心裏全了，為了一個人，兩個兒子都與反目了。

「阿九去城中，也不是我……」只說了一半，便灰心地搖了搖頭，喃喃地說：「也罷，我本就沒有養過你一天，你恨我也對。」

衛長風不肯出聲。

「姨母，兩個哥哥都不是責備你，王是因為自責，因為要找阿九，所以才離開的。大皇子也是著急……」雪櫻趕勸道。

「雪櫻，好好照顧你大表哥。」傾心太后擺擺手，撐著桌子起，蹣跚著往外走。

已是老態龍鐘的模樣了。

其實繁華與滄桑與又有何干呢？若狠心，也能置一切於不顧。但不能，是大元的太后，承諾過的，信仰過的，和正在堅持的所有事，都讓不可能放棄。

許雪櫻跪坐下去，給衛長風捶著，小聲說：「你和阿九在一起那麼久，還不了解嗎？鐵了心要為表哥去做的事，我們攔不住的。是，我們錯在弄丟了，但那畢竟是你親生的母親，你這樣說，不對……」

衛長風不想和爭辯，翻了個，背對著。

大殿外守著十數大臣，在等他發話。大元復立，諸多政事要理。

許雪櫻無奈地坐了會兒，慢步走了出去。

一隻小鳥落在了窗枱前，啾啾地鳴。

「小鳥兒，你知道阿九在哪裏嗎？告訴，我們在找。告訴，閻晟帶著傷走了五個月了……告訴，早點回來吧。」許雪櫻看著小鳥，喃喃自語。

小鳥歪著腦袋看，撲扇著翅膀飛走。

龍榻上，衛長風眼眶滾燙。

他雙麻木，還不能行走。多想去天涯，找回他的小阿九。

可是他只能躺著，再度品嘗無能為力的滋味。

「阿九……」他低喚著，痛苦地合上了眼睛。

……

熙熙攘攘的人群里，閻晟牽著馬，慢步停下來，扭頭看向路邊的一個小客棧，客棧有個好聽的名字，浮生歇。

浮生漫漫，前程無常，停下來，歇一歇。

酷熱的照得他有些睜不開眼睛，他瞇了瞇眼睛，又看前面。

這樣走了一個又一個地方，去高陵熠可能在的任何一個地方，卻一無所獲。他每天都在期待，走在人群里時，突然就有一隻小手過來，挽住了他的手臂，把小腦袋靠過來，再拉過他的手，覆在的肚子上，俏俏地喚他：閻晟，你想吃好吃的，快帶我去吃好吃的……

「客倌，要進來歇歇嗎？」老闆娘熱地招呼。

他把韁繩遞給跑出來的小夥計，慢步走了進去。

這裏的客棧，前面大堂可以用飯，後面是住宿。他每到一，都會停上十數天，仔細地找每個角落。要了間客房，要了一碗牛碗，坐在二樓靠窗的位置，沉默地看向街道。

來來往往的人，或疲憊，或帶笑容。

才五個月而已，大戰已經被他們淡忘。他們得活著，得吃喝拉撒，於是街市再度繁華，人們該吃吃，該喝喝。

這樣的一幕看在閻晟的眼中，不免有些諷刺，他居然連這些常人都比不上。

卿嫣一走，他的靈魂也跟著冰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