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著本宮，還能拿本宮怎麼辦。」青珂臉微沉，隨即又輕笑起來，塗著艷蔻的手指過了桌上的一盆黑牡丹花，小聲說：「本宮守著他，他也會守著本宮，長相廝守……」

柏王深深地看了一眼，掉頭離開。

青珂吃吃地笑了會兒，扶著桌子坐下，小聲說：「有阿九的消息嗎？」

「回娘娘的話，還沒有。」侍衛上前來，低聲稟報。

「再找……」青珂輕肚子，面無表地說：「活要見人，死要見，不會無緣無故地消失的。」

「娘娘為什麼執著地找？」侍衛不解地問。

青珂沉默了一會兒，轉頭看向藍天，輕輕地說：「我們說過，要一起回曼海的，不能說話不算話，曼海是我們的家。」

侍衛抱拳，退出了大殿。

青珂靜靜地坐在黑牡丹花叢里，瞇了瞇漂亮的杏眼，喃喃低語，「阿九你不想我嗎？我每天都想你，想曼海……我們，還回得去嗎？」

……

「臨城中，帝后親臨，普天同慶。」海鷗盤旋著飛走，留下陣陣海浪聲不停地衝擊著卿嫣的耳朵。

「帝后親臨？哪個后？」大腹便便的卿嫣蹣跚幾步，又頹然停下，仰頭看著飛舞的海鷗，驚訝地大聲問道。

「閻晟為帝，雪櫻為後。」海鷗的聲音從天空傳下來。

大海有風浪，小船被海浪拍打著，左搖右晃，一條箭魚飛起來，又飛快地落進水裏，砸出白浪花四下飛濺。

卿嫣了眼睛，眼睛痛得厲害。

很難過，這種難過沒辦法用語言來形容。上一世雖被荀澤拋棄，但好在來得突然，也去得無知無覺。

這一世的痛苦，卻是實實在在，剜心刻骨！

每次呼吸，這痛苦都順著的嚨往子裏灌，瘋狂地侵佔里的每一個角落，讓想哭都哭不出來，所有的痛就這樣活生生地炙烤著。

這種痛苦做——生離！

看著眼前白茫茫的霧，角緩緩揚起一苦笑。

也好，本就不屬於這裏，又何必癡纏於此？前世沒得到的，這一世得到了。那麼，只要那人好好的，這樣就足夠了。

「笨蛋，找他去，找他去！」

小珍珠在邊飛，用肩膀往臉上扇風。

「找他？」卿嫣自己隆起的肚子，輕輕搖頭：「那雪櫻怎麼辦？做人不能這樣，他君臨天下，雪櫻功不可沒，我不能這樣，等他得到了天下，馬上就跑過去，這樣置雪櫻於何地？」

「笨蛋，你管，你管幹什麼……我們就要當壞人，管別人死活幹什麼。你是一個包子，包子！」

小珍珠用力啄的肩，憤怒地大。

「可是小珍珠，我是一個人哪，人怎麼可能沒有良心。別人可以沒良心，我不能沒良心。」卿嫣捧著肚子，低下頭，喃喃地說：「何況，若他真的不想讓雪櫻為後，又怎麼能為後？」

小珍珠墜下來，跌在白沙里，翅膀在沙子裏撲騰幾下，恨得尖鳴不止。

「我討厭閻晟，閻傻瓜，閻傻瓜。你是阿九傻瓜，都是傻瓜。你們是一對傻瓜！明明是你為他擋住了雲羅千軍萬馬，明明是你殺了君博奕，你為他做這麼多事，他憑什麼不要你？憑什麼讓別人當王后？」

「他沒有不要我，他只是以為我死了，人活著就得往前看，這樣很好。而且我他，我願意為他做任何事，你看，我們現在在這裏，也很好……我有孩子，有你……很好很好……」卿嫣的眼淚一涌而出，慢慢地往沙上坐。

「不好，一點都不好，我討厭閻傻瓜。」小珍珠不停地撲著翅膀，揚得沙子飛，迷了自己的眼睛，也迷了卿嫣的眼睛。

小珍珠，它也哭了！

卿嫣泣半天，手打小珍珠，「你哭個屁。」

「你才哭個屁。」小珍珠立刻頂撞道。

卿嫣仰頭往白沙灘上躺。

小珍珠也落下來，爪子蹬了幾下，仰躺下來，雙爪指天。

「你不要總學我。」卿嫣哭著哭著，又笑了。

到了現在，只有小珍珠肯哄。

小珍珠蹬了蹬細細的，又翻了過來，臥在的腦袋邊，給啄梳長發。

「阿九，我死了你怎麼辦？」

「閉。」卿嫣立刻住它的小。

小珍珠把腦袋靠過來，著的臉。

們就這樣依偎著，看著藍天白雲，呼吸著帶著海腥味的空氣。

突然，卿嫣的肚子裏一陣陣地劇痛……宮……

痛呼著，雙手捧著肚子，腳在沙子上連踢數下。

「你怎麼了？」小珍珠嚇到了，趕用頭來撞的臉。

「我要生了。」卿嫣暗暗苦，才八個月，這是早產啊！

「那怎麼辦？」小珍珠跳到的邊，低頭看的底。

羊水已經破了。

肚子裏的痛也一陣大過一陣，捧著肚子，忍不住地尖……

「閻晟……」

「怎麼辦，生寶寶，人去，小珍珠人去……」

小珍珠急得上竄下跳，卻無可奈何。

「小珍珠……回來……」卿嫣高仰著脖子，斷斷續續地說：「不能讓混球知道，他會把孩子抱走。」

「怎麼辦，怎麼辦……」小珍珠撲著翅膀，喳喳大。

「自己生……自己可以生……生孩子嘛，什麼大不了，能有多難啊！用力，我用力……」

卿嫣著，眼前一陣陣地發白，這樣的劇痛簡直無法想像，恨不能在地上翻滾，跳進大海里死掉，恨不能一口咬斷了舌，恨不能……

掙扎、扭，把長掀起，將中扯下。

「我的披風……」艱難地長手，到隔著幾步遠的披風。

小珍珠跳過去，用叼著披風往邊拉，不時用爪子抓上幾下。小小的白羽球，大大的披風，在沙灘上拖出長長的痕跡。

卿嫣挪著，躺到了披風上，不能讓孩子生下來就沾上滿的沙。

「還有臍帶……去，把小刀來。」捧著肚子，這還沒喊上幾聲，聲音就已經啞了，嚨里像在冒火。

小珍珠嗖地飛起來，往林子另一邊的小木船上飛去，那裏有漁民，漁民有殺魚的刀。它找來幾隻海鷗，把菜刀連推帶拖，弄到了卿嫣的邊。

「生寶寶、生寶寶……」海鷗在卿嫣的面前，大不停。

「好吵，走開！不要臉的貨，怎麼能看我生孩子……」卿嫣揮揮手，趕開了跑到臉邊上的幾隻海鷗。

這時又落下了一隻，它銜來了一枚漿果，放到的手裏。

「好，你是好貨。」卿嫣把漿果塞進裏，用力嚼了，繼續用力。

海鷗們一看，急先恐后地飛去，銜來漿果放在的邊。

「阿九，快吃，快生……」小珍珠用腦袋撞的肚子，喳喳地催促。

「又不是撒尿，你以為我一用力就能飛出來啊！」

卿嫣越越無力，眼睛被汗水刺得痛，手背一抹，又沾了細沙在眼睛，更加難。

「阿九笨蛋，笨蛋，不會生孩子，快生、快生！」

小珍珠又開始跳來跳去，小鳥生蛋，尾一翹，一個又一個，圓圓白白地往外滾，多容易啊！

又是一波劇痛兇猛地捲來，卿嫣咬到了舌尖，腥味兒在的裏瀰漫開。

「吃漿果。」

小珍珠趕往裏塞漿果，它塞得很急，酸甜的漿果塞滿了的腮幫子，也塞住了控制不住想咬舌尖的牙。

白的浪花捲來了細小的沙子和雪白的貝殼，繡鞋已經蹬掉了，腳在的沙子裏埋著。力氣一點點用，神智一點點迷糊，然後又被下一波疼痛喚醒。

腦子全是閻晟，他跪坐在面前，雙手捧著的小臉，溫地說：好了，快好了，我的小九兒，再努力一把……

「閻晟，我好想努力呀，好痛……」瞪大眼睛，怕這幻景從眼前消失。

太思念那人了，是朵佈滿倒刺的彼岸花，在你生命里酴醾的開，侵佔去你靈魂的每一個角落。

能讓人無比強大，

能讓人不顧。

卿嫣嗅著的花香，一聲聲地為自己鼓勁。

的，現在只有肚子裏這東西了，過這麼多的苦，小東西能不能不要再為難？

一次又一次，劇痛重複了好多遍，

直到把上每一寸神經都折磨得麻木了，

直到，太從海的那一邊慢慢落下，海浪被染了艷麗的紅，

直到雙手無力地從肚子上下，

肚子裏才突然一空，似乎有什麼東西從的靈魂里剝離開來，鑽進的軀殼，回報給響亮到能震雲宵的哭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