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嘯是被冷衫背著的，等他在屋裏坐穩之後，屋子裏短暫的靜了一會兒。他骨瘦如柴，臉上舊傷添新傷，看上去目驚心。手筋和腳筋都被挑斷了，又沒有及時接上，等於廢了。

「王……王后……」他熱淚縱橫，吃力地抬手，想給二人抱拳行禮，但這簡單的作，他都沒法子完。

「回來就好。」閻晟主握住了他的手掌，溫和地說：「先洗個澡，我讓廚房裏做飯，我們給你接風洗塵。」

「我……」冷嘯哽咽著說不出話。

「冷衫，你們帶冷大哥下去梳洗。我去廚房裏安排。」卿嫣催促道。

「走。」冷衫蹲下去，把冷嘯背了起來，幾兄弟去了偏院。

冷潭獨自留了下來，他得向閻晟通報雲羅國的消息。卿嫣識趣地退了出來，留他們君臣二人說話。

屋子裏還殘留著冷嘯上的草藥味，閻晟眉頭微擰，親手倒了碗茶，遞於冷潭手中，沉聲問：「為何這麼久才找到他？」

冷潭面愧，小聲回道：「他被關在雲羅皇宮中，屬下一直打探不到的位置。高陵熠那人在宮中設下的機關，比天燼國的還要嚴可怕。幻塵宮弟子用了十天才打通了一條地道，卻打錯了地方，誤打誤撞進了寶庫，拿到了朱雪樽。

又用了四日，我才清了真正的牢房，這條地道極為難打，好幾回差點驚了地面上的侍衛，我們只能從地面上佯裝搶人，折損了十多人。」

閻晟沉默了半天，低聲說：「你親自去這些人家裏跑一趟，把安金送去。」

「是。」冷潭點頭。

「雲羅還有什麼消息。」閻晟問。

「高陵熠和高陵越二人越鬧越僵了，時常為了林青珂而爭吵。皇后也遷出了皇後宮，朝中大臣們對此事頗有微辭。我們買通的員正在活，支持林青珂為後，還散流言，高陵熠有謀權之心。如此一來，朝中爭議不斷，高陵越卻有了底氣，讓他的態度更加強。」

閻晟踱了幾步，輕輕點頭，「花泠萱昨日到了這裏，要求講和。」

「？」冷潭一怔，小聲說：「探子說君博奕了，架空了花丞相，還把秦太后給折磨得半死不活，怎麼會突然派來講和。」

「你有沒有想過，他為什麼一直不殺秦太后？」閻晟反問他。

冷潭猶豫了一會兒，搖頭道：「屬下不知。」

「或者有一人知道。」閻晟瞇了瞇眼睛，轉頭看向窗外的大雨。

「花泠萱？」冷潭好奇地問。

閻晟搖搖頭，笑而不語。

「黎夷？」冷潭眼睛一亮。

「黎夷與老太妃關係親厚，老太妃是宮中唯一一個獨立於各權力之中的人，很眾人尊重。黎夷被通緝，老太妃不可能不出手相助，但自始自終，都沒有為黎夷說過半句話。只有一個可能，更願意讓黎夷離開京城，黎夷上一定有什麼。所以我才允許黎夷留在泗水城，他總會出馬腳。」

「我說呢，王怎麼會地留個天燼人在這裏治水。那獃子很迂腐，有酸骨頭勁，若是強行來，他可能絕不會說。」冷潭恍然大悟。

「去吧，你也去好好洗洗，等下一起喝幾杯。」

「是。」冷潭抱拳退下。

閻晟轉頭，只見卿嫣靠在窗邊，手裏拈著一枝梨花，沖他做鬼臉。

「老巨，原來你心裏還藏著這麼件事。」

閻晟擰眉，低斥道：「不許把這麼些詞堆我上。」

「哦……」卿嫣咧笑，「大元王威風凜凜，智勇雙全，打遍天下都不敗。」

正說話時，一隻黑鷹穿過風雨，落到了窗臺上。

閻晟解下它上的銅哨，拿出信匆匆看過，臉一沉。

「前日高陵越和高陵熠反目，高陵越重傷，剛剛蘇醒。高陵熠不知去向。」

「兄弟兩個打起來了？」卿嫣滿臉愕然，這兩兄弟的，不是說比銅牆還要堅，不可摧毀的嗎？這才多久！青珂的威力真的這麼大嗎？

「那、那我們現在要攻打雲羅嗎？」卿嫣猶豫了一下，小聲問。

閻晟在屋子裏踱了幾步，沉默不語。他很難決斷，雖說現在是拿下雲羅的好時機，但大元兵馬征戰了這麼久，若再往雲羅擴張，難免兵馬勞頓，疲憊不堪。

「先集中力打天燼吧，我去書房。」他匆匆丟下一句話，拔就走。

卿嫣拿了把小珍珠的碎米，喂黑鷹吃，小聲問它，「青珂在那裏好嗎？」

黑鷹不吃碎米，扭頭看張著翅膀瞪它的小珍珠，很是高傲地回答，「錦玉食，綾羅加。」

「哎，雲羅一，又會怎麼樣呢？」卿嫣忍不住擔憂。

「閑心，管閑事！可不管你！不許拿我的碎米喂臭老鷹。」小珍珠飛過來，飛快地啄掌心的心米。

老鷹展開雙翅，抖得水珠四濺，兇狠地看了一眼小珍珠，振翅飛走。

「小氣鬼，人家是臭老鷹，你是小破鳥嗎。」卿嫣把碎米往桌上一拋，小聲嘲笑道。

「我是小珍珠，威風凜凜的小珍珠。」小珍珠在桌上跳，一顆碎米也不放過。

「哈……」卿嫣揪住它的翅膀，把它舉到眼前看，「你看看你胖得都飛不了，你哪裏威風了？」

「一樣一樣。」小珍珠不甘示弱，沖大，「你揪我翅膀！我喜歡衛長風，我喜歡大和尚，我要去找他們。」

「快去快去，你翅膀了，有人撐腰了，還跟我頂，小心雷電把你的羽都燒。」卿嫣把它放下，看它在桌上繼續蹦。

這麼大的風雨，這小破鳥才不想出去弄髒它的羽。走到窗邊，看著天井裏被雨水激打得不停搖晃的荷葉，小聲說：「青珂也算命苦，從小沒吃過苦頭，我們姐妹一場，我也不想過得不好。若雲羅沒了，去哪裏落腳？」

「你還想收留？可害過你，應該把趕走。」小珍珠飛到的肩上，小聲問。

「那是上薇做的，也沒主見。閻晟只怕容不下。哎，不說了。」卿嫣有些悶悶不樂地說。

「你總心別人的事，許雪櫻還有大箱大箱的銀子，你有嗎？人一老，人老珠黃，閻晟可就要別人了。到時候你連銀子都沒有，就是個可憐鬼。」小珍珠說。

「你哪裏學來的？」卿嫣啞口無言。

「你都忘了，你一直對溫嬤嬤這樣說。」

卿嫣秀眉微揚，笑道：「我才不怕，他若敢這樣，我就廢了他。」

「你捨得嗎？人都是傻瓜，拿當飯吃……你說的，你說的……」小珍珠飛出去了，脆鳴聲在長廊里不停地迴響。

歇在長廊里的黑鷹一聲尖嘯，威風凜凜。

……

接連幾天大雨，泗水河畔大雨沖得一片泥濘，碼頭的事也不得不停了。雨一停，衛長風就帶著幻塵宮的人到了河堤，加施工。

花泠萱這幾日雖說住在衛長風那裏，其實形同。邊只留下一名侍婢隨侍奉，其餘三人都關在另一僻靜之所，都有侍衛重重著，絕不允許與外人接。

卿嫣給花泠萱送了一些糕點過去后，去河邊找閻晟。

黎夷治水確實有一套，用他的辦法加固的河堤，在這次大雨里一點問題也沒出。

「王，君博奕來消息了。」冷潭把信遞給閻晟，小聲說。

閻晟打開信，匆匆看過，沉聲道：「他願意去孤城，請我們帶著花泠萱一同前往。與南月和落愷他們對恃的幾城都已經停戰，所有天羽林軍都閉城門，不再應戰。」

「強攻嗎？」冷潭問。

閻晟搖搖頭，「正好補給一下，南月說最近一段日子，在幾位老將軍的帶領下，天羽林軍抵抗十分頑強。傳旨，讓冷把糧草加運過去。」

「那現在就去安排去孤城的事。」冷潭立刻說。

「去吧。」閻晟點頭。

「我去孤城嗎？」卿嫣小聲問。

「你呀，好好安胎吧，孤城的路很難走，別給我顛出事來。」閻晟拍拍的小腦袋。

「我讓小珍珠跟著你，隨時給我報信。」卿嫣手，讓小珍珠落在掌心。

「有鷹呢，讓它陪你吧。」

「鷹是你用來做大事的，我隨時可以召喚小鳥去找小珍珠，但你又不能隨時小鳥來找我。小珍珠也機靈，還能幫你傳傳信。」卿嫣給他拍了拍肩上沾上的灰塵，小聲說：「你要小心。」

「嗯，我帶花泠萱晚上就。」閻晟的小鼻子，寵溺地說：「你放乖一點，不許往衛長風上蹭，等我回來聽說了，小心我收拾你。」

「我哪有那麼臉皮厚。」卿嫣不滿地說。

「他上有誅。」他擰眉，小聲提醒。萬一衛長風剋制不住，他是殺衛長風，還是不殺衛長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