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茶樓後面是客棧，裏面的一切都仿著江南花園所建，小橋流水穿行宅中。坐在茶樓後窗，就能欣賞到後院的景。

小二端上了茶爐，殷勤地給三人煮好，又熱地給他們推薦唱曲的姑娘。

「兩個吧。」閻灼拿出一錠銀子放到桌上，溫和地說。

小二喜笑開，捧著銀子退出去，不一會兒就引著兩個年輕貌的子進來了，一個彈琵琶，一個吹笛子。

「聽說你們在府衙里捉了只鷹。」泠澗好奇地問。

「消息傳得真快。」卿嫣角輕，扭頭看閻晟，只怕府中各人每日放幾個屁，外面的人都知道。

「衛長風這麼打眼，又拎著一隻鷹出去，想不知道都難。」閻灼笑道。

「世道真是變了，怎麼都不好好練武功，都去馴鳥馴豹，用這些去打仗了？」泠澗嗤之以鼻。

「我看你是被高陵熠兄弟騙了，心中不服吧？」卿嫣譏笑道。

泠澗卷了一縷發，神一冷，「有何不服，技不如人罷了。那幾年我醫治的人想必不是高陵熠，而是與他有相似病癥的人，他本人正在滿天下地竄。」

「府中只有我們幾人，若這鷹進來送信，不知道是給誰。」卿嫣猶豫了一下，希他們之中有人說出穆飛飛的名字。

三人互相看了看，閻灼眉頭微擰，低聲說：「恕我直言，這鷹不一定是來送信，高陵熠此時用這招未免太招搖，他明明知道你和衛長風都是此中高手，只怕是故意引得你去注意鷹所指之人。」

卿嫣仔細看他們三人神，想必都是這種想法。思索片刻，起走到窗邊，看著園中的竹林說：「不，這鷹一定是來送信的，我來和你們打賭。」

「你為何認定它一定是來送信的？」泠澗問。

「馴出這種忠心的鷹，不是一日兩日，一年兩年可以辦到的事。高陵熠是極為小心謹慎的人，他若是想用離間，用以前的鷹即可，為何要換一隻比那隻鷹更好的鷹前來？他一定有極為重要的事，急於聯繫探子，所以才讓冒險鷹前來。」

「說不定那隻鷹死了。」泠澗又說。

「也有可能，不過上回看它還活蹦跳，兇狠異常，除非你去毒死了它。」卿嫣笑著看他。

「哼……」泠澗被嘲諷，轉頭不語。

「你們看，浮燈和衛長風。」

閻灼突然指向樓下，只見浮燈和衛長風並肩過來，不時有人上前向浮燈行禮。

「四哥不是要看著鷹嗎，他跑出來幹什麼？」卿嫣奇怪地問。

「說不定也出來找月餅。」閻晟端起茶碗抿了一口，平靜地地說。

「浮燈這和尚收服了全城的民心。」閻灼看看他，又笑地看向浮燈，「我們剛一路走來，百姓都避如瘟神，可一見浮燈，全過來了。」

「是啊，人人都說他是活菩薩，剃個頭就是菩薩了？」泠澗有些酸溜溜地看著浮燈。

「你酸個什麼勁？」閻灼扭頭看他，好笑地問。

「東城那幾個大戶人家的小姐說好了要給我做鞋，轉眼就做了幾雙送去給浮燈了，說什麼得供奉真佛。」泠澗眉角挑挑，語氣愈酸。

「你才來幾天，東城幾個大戶人家的小姐……」卿嫣用筷子敲他的手，不滿地說：「你造孽，禍害別人家的姑娘。」

泠澗瞇了瞇眼睛，拿了一粒花生米，手指一彈，直擊浮燈的雙眉之間。

「喂。」卿嫣急記阻止，泠澗也是個欺負人的，沒事欺負和尚幹什麼。

花生米快到浮燈的時候，只見衛長風手掌一揮，銀出手，捲住花生米直接往窗子丟回來。

兩邊的人互相看著，只有卿嫣揮手，尷尬地朝樓下打招呼。

「大哥，浮燈主持，上來喝碗茶。」閻灼大大方方地邀請浮燈和衛長風。

卿嫣有些吃驚地看閻灼，他得順溜。

「既然回來了，總要接，家裏兄弟不多，難得重聚。」閻灼這話是說給閻晟聽的。

「原來是太后讓你當說客。」

閻晟這才明白，這不是偶遇，是一場刻意的安排。今日衛長風進府，他特地以小汗王之事做借口避開，太后全都看在眼裏。

「我請衛長風過來，談談咒之事，畢竟泠澗接高陵熠。」閻灼笑道。

泠澗瞇了瞇眼睛，怪聲怪氣地說：「看來，我得一遍又一遍地訴說我是如何被高陵熠耍弄的悲慘過往了。」

「好悲慘。」卿嫣同地看著他。

「哼。」泠澗又冷哼。

說話間，浮燈和衛長風已經上樓了，小二又添了兩套茶。

閻晟和衛長風面對面坐著，都沉默不語。閻灼和浮燈說些佛理佛經，襯著兩個唱曲的姑娘的樂聲，讓人昏昏睡。

泠澗實在忍不住下去了，用手肘了一下閻灼，然後大聲問：「不知長風門主可看出鷹的門道了？」

「黑鷹應是從小馴，此時不吃不喝，只怕活不過今晚。」衛長風平靜地說。

「這麼說，捉它無用了？」閻晟擰眉，沉聲問。

「看怎麼用。」衛長風迎著他的視線，平靜地說。

「你說怎麼用？」閻晟反問。

「引蛇出。」衛長風說。

閻晟不可置否地低笑幾聲，搖頭說：「太拙劣了。」

衛長風臉幾變，轉頭看向窗外。

「哈哈，茶好香。」卿嫣打著哈哈，向閻灼猛遞眼。

「既然鷹只有一晚的時間，不妨試試。」閻灼會意，試探著說。

「那就試試。」閻晟放下茶碗，看著衛長風說。

「你們自己試吧，我就不參與了。我幻塵宮弟子晚上便到，我要辦自己的事。」衛長風擰眉，淡淡地說。

「是接你回去嗎……」卿嫣小聲問。

「幻塵宮已被君博奕困數日，眾弟子都已撤退，我要回去主持大局。」衛長風看著，語氣溫和了不。

分明就是和閻晟賭氣嘛……卿嫣不好明說，衛長風得罪了君博奕，如今只有大元管控的地方才是幻塵宮弟子的庇之所，他們不來這裏，去哪裏安全？

彷彿看出了卿嫣的心思，衛長風笑了笑，溫和地說：「別擔心，沒事的。」

「太后可知道你要走？」閻晟眉頭微鎖，低聲問。

「留封書信即可，本就萍水相逢，不必特地告別。」

衛長風回到淡淡的神，太後生他，但並未養他一日，雖說找到親生母親很欣，但這裏的人和環境讓他很不適應，尤其是咄咄人的閻晟，讓他去意愈濃。

卿嫣看看閻晟，輕聲說：「那你幫幫我們，先把這鷹的事解決掉吧。」

閻晟的眉頭立刻擰了起來，剛要出聲，卿嫣的手從桌下來，往他的手背上用力擰了一下，讓他不得不把話都吞了回去。他也明白，若衛長風這一走，只怕不會再回來，傾心太后只怕要傷心死了。

「阿九有孕……」他沉了一會，琢磨最婉轉的說詞，緩緩開口，「理鷹的事有些力不從心，你既與一同捉住這鷹，不妨找到答案再說。」

衛長風薄抿，盯著他看了半晌，不發一言地扭頭看向窗外。

這氣氛簡直太怪異了！卿嫣長腳，想在底下踢到泠澗，讓他說幾句咒的事，緩緩這氣氛。可踢來踢去，只見衛長風忍不住低頭看桌下，小聲說：「阿九，你這麼踢我幹什麼。」

「啊……」卿嫣尷尬莫名，怎麼踢到他腳上去了。

「我……」卿嫣又笨了，乾地笑了幾聲，向閻晟投去求助的眼神。

閻晟裝沒看到，慢吞吞地剝花生，一粒一粒地放到面前的盤子上。

卿嫣沒轍了，環顧四周，見大家神各異，沒有想幫腔的意思，於是長嘆，幽幽地說：「婆婆一生悲苦，晚年只想家人團圓，你們就不能放下面子，試著相嗎？你們若真的準備一輩子彼此冷漠下去，我也別無他法。

只是我想不通，堂堂男兒，能容天下事，怎麼就容不了緣之親？若真的是我的緣故，我寧可獨走天涯，也不想為你們家人不得團圓的罪魁禍首，以後你們後悔了，都來責備我。」

「和你無關……」

衛長風和閻晟幾乎同時出聲，二人互相看了看，神都有些複雜。

「那就是和老天爺有關。」卿嫣淺笑，手指蒼天說：「你們自出生起就天涯兩端，如今是老天爺要把你們推到一起來，為何不順應天意？」

桌上又是一陣靜。

此時突有錚地一聲微響，驚了沉默的幾人。

歌的琵琶弦斷了，子驚惶失措地抱著琵琶起，連聲道歉。另一人匆匆拿出新弦，麻利地換到琵琶上。

「給我吧。」

卿嫣起過去，接過子手中的琵琶，手指輕勾一弦，毫不猶豫地彈了曲《破陣子》。

閻灼執筷，以酒碗為樂，敲擊著，低聲念：「醉里挑燈看劍，夢回吹角連營。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聲，沙場秋點兵。」

泠澗朝吹笛的子手，令把笛子遞來，雙眼微瞇，一支青笛吹盡蒼涼悲壯之聲。

閻晟和衛長風雖然還是沉默，但神都有些鬆。

浮燈轉掌中佛珠，緩緩轉頭看向卿嫣，澄澈的雙瞳中盪起一抹意，正看得出神，冷不防卿嫣突然停下，舉著琵琶站了起來。

「不好了……」

神惶惶，滿眼焦灼，驚得眾人心底都是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