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了一會，蕭遠山低聲回道：“如你所言，我確實不應該對玄苦、喬氏夫婦心生殺念，而是只誅首惡。像趙錢孫、智這兩個當年只是湊數的角，也沒必要去理會了。”

“不錯，若能不被過量的仇恨蒙蔽心靈，你陷瓶頸多年的武功水平，也能很快恢復到正常的提升速度。”趙青點了點頭，澹澹回道。

在看來，蕭遠山這三十年來，武功幾無寸進，固然有很大一部分要歸因于強練林絕技，但他沉浸于深仇大恨之中，違背了自己原本所修武學中的真意，也是其中一個主要的原因。

忽然間，窗外一個蒼老的聲音說道：“善哉，善哉！蕭居士此念一生，便可免去世間多樁災厄，實是一件大善。”

蕭遠山聞言，心中一震，怎麼又來了一個自己沒能察覺到的高手，也不知道在窗外聽了多久，據對方的言語，這回應該真是林寺的人，算是自己的大敵。

與其讓他把自己的事泄給林寺的其他人，不如先下手為強。

自己縱橫天下多年，很早就青出于藍，遼宋兩國幾乎無人難敵，藏經閣見的燕龍淵，在今晚之前，已是跟自己手過的第一高手。

像趙青這個級別的高人，自己過去數十年從未見過，總不至于今晚這麼倒霉，連續遇上兩個吧。

想到這里，他暗中將手放在腰間系著的一長索柄部，趁著對方言語剛畢之際，形勐然向窗口暴退，長索疾速向音源甩出，仿佛擲出了一長達數丈的鐵矛一般。

這是蕭遠山本師門的絕藝，威力不在大多數林絕技之下，不僅索頭攜帶著足以摧筋斷骨的驚人大力，更蘊藏著種種妙的后續變化。

陡然襲擊之下，即便是同等級數的高手，也得吃上一個大虧。

但聽得一聲清脆的鳴響，蕭遠山尚未轉收索、觀察對方此時的況，心中已然驚駭之極。

像他這種境界的高手，縱然施展長達十數丈的鞭索，每一招攻出，完全可以確地估測，判斷實際上甩出了多距離。

而在蕭遠山的應之下，他所甩出的這一鞭，長索剛剛及到窗口的位置，便仿佛遇上了一堵既堅且的墻面，奇異地停了下來，勁力忽然消失，對木窗沒有造半點損傷。

“你是誰？”蕭遠山斷然棄去長索，抬手布下了兩層中帶剛的綿勁，形向后飄出之后，才有空轉過頭，看清了窗口的真實景象。

只見窗口的兩扇木窗緩緩打開，在長索落地的同時，出了外面一個穿青袍的老僧。

“老衲不過是林寺一個普通的服事僧，負責藏經閣這一片的清掃，蕭居士無需妄無明。”老僧如實回道：“居士的事，老衲二十九年前就已知曉，卻從未告知過本寺的幾位大師。”

“怎麼可能……”蕭遠山剛要開口反駁，卻沒有繼續下去，如果老僧的實力能與趙青相近，那麼暗底里查清自己的事，也是完全有可能的。

“居士方才想到上三要出現的跡象，實則是強練林絕技所致……”老僧簡要地提了提蕭遠山每一次在藏經閣的舉，并解釋了強練佛門武功的危害。

蕭遠山心中既是訝異，又是震，這些征象已困擾他多年，始終無法驅除，為一大憂。不曾想到，竟然是由于修習林武學導致的。

他瞥了邊上的趙青一眼，心知這位神僧多半就是與流武學之人，心中暗暗思索了一會，向著兩人拱了拱手，問道：“兩位高人，不知我上所的病痛，可有解決的辦法？”

窗外的掃地僧合什還禮，回道：“蕭居士之傷，乃因強練林派武功而起，覓化解之道，便須從佛法中去尋。佛由心生，佛即是覺。旁人只能指點，卻不能代勞。”

“應該怎樣從佛法中去尋呢？”蕭遠山有點不著頭腦，總不會是讓我放棄仇恨、皈依佛門吧？如此海深仇，怎能就這樣算了？

掃地僧微微一笑，回道：“居士執著于報仇之事，因而強練林武功，由此了魔道，愈陷愈深。因緣相生，惟有心中放下引發魔的執念，方能除去因此而生出的戾氣，化解神與上的創傷。”

“放下報仇的執念？”

蕭遠山微微一愣，即刻搖了搖頭，以堅定的語氣回道：“海深恨，豈是想放下就能放下的？神僧此言未免太過，就算上所痛苦立增十倍，老夫也得先去報了這一樁大仇！”

“老衲所言，不過是一種選擇，倘若心中不愿，也無需強求。”老僧搖了搖頭，平靜回道。

蕭遠山現在還沒有正式進行復仇，也不準備牽連無辜，問題并不大，所以他也就是這麼一說。

“其實，你所的傷，也未必一定要依靠佛法來化解。”趙青在邊上觀察了一會蕭遠山真氣的流變化，繼掃地僧之后，給出了截然不同的答桉。

“無需用佛法來化解？”蕭遠山目炯炯，臉上不由得顯出了喜。

雖然同樣是自己難以想象的高手，但看起來年紀輕輕的趙青，與年齡頗大、神神叨叨的掃地僧相比，還是后者更加顯得高深莫測。

然而，趙青此言一出，蕭遠山心中對兩人的評價，立刻就反了過來，覺得能有正常解決方法的，或許才是更有手段的那人。

“不錯。”趙青點了點頭，向窗外的老僧道：“林寺每一項絕技，均須有相應的慈悲佛法為之調和化解，否則戾氣深臟腑，愈陷愈深。這種損傷的戾氣，莫非就是與佛相對的‘魔’？”

“阿彌陀佛。”老僧合十回道：“趙居士所言，正是說出了佛門武學中‘戾氣’的本質。因此，想要化解心中伴生之魔，也惟有激發出人人都蘊藏著的真如佛。”

“倘若趙居士有其他手段化解‘戾氣’，降伏魔頭，老衲自然會收回之前作出的判斷。”

“果然如此。”趙青心中有所明悟，倏然間形一晃，探出兩指搭在了蕭遠山的手腕上，決定通過對他況的進一步檢查，確定“戾氣”的真相，以及嘗試尋找到化解的另一種方法。

與此同時，依靠著探對方經脈中的真氣力，會著蕭遠山的心念變化，將其作為自己蘊養神的養料，使得心識與元神越發活躍起來。

佛家有言“度我度眾生”，謂幫助眾生解煩惱與痛苦。

道教號稱群經之首、萬法之宗的《度人經中也提出，“仙道貴生，無量度人”，以濟世度人作為立教宗旨，“修自己為功，度他人為德，方能功行兩全”。

在趙青看來，這是因為，眾生不僅僅是與修行者相同的人，亦屬于天地間的一部分，因此有著特殊的含義，可以促進自的修行。

應眾生的想法，可以帶來難以言喻的，恨離愁都夾雜其中，豪壯志亦在其中，既是人道，亦是天道的一部分。

佛家的五神通，道教的道道法，本意并非是讓人互相狠斗，而是為了“度自己與眾生”。

……

隨著深的探查，趙青很快應到了一些到戾氣影響、比正常真氣更加躁的偏力，并試著開始了對戾氣的驅除。

首先，是從“氣過旺，虛火上沖”的角度出發，催了一道屬與之相反的偏真氣，與含有戾氣的力混合互相融合，想令其達到不偏不倚的平衡狀態。

結果，融合之后的力依然比較躁，顯出戾氣并未被就此消失的事實。由此可見，力的偏向，只是戾氣所帶來的影響之一，而非它的本要素。

接著，趙青將“枯禪”理念加之下的神照功力輸蕭遠山的經脈，想要治愈他上幾位的病痛。

然而，依舊沒有毫的效果。

戾氣帶來的傷更像是一種更深層次的變化，涉及到了神、心靈的層面，不是尋常意義上的傷，而是與氣神結合之后的污染產。

實際上，倘若真是或經脈上的傷勢，以蕭遠山的功力，完全可以將其逐漸治愈。

在趙青的檢測與推斷之下，應該先是心靈到了戾氣的影響，進而影響到了神，并通過真氣影響到了。

結合掃地僧之前“魔”的說法，已然想清楚了這個“戾氣”的本質。

有種說法是，佛魔本為一，一念悟即是佛，一念迷則魔。

一念善，發菩提心，即為佛。一念惡，墮落沉淪，即為魔。佛魔本一，魔佛皆由心起，善惡本無異，卻在一念間。

將佛門武學修習到了較高造詣，卻心靈境界不足，便會被與佛伴生而出的“魔”給影響到，產生了心靈和的戾氣，難以被化解。

還有一種說法，“小魔小佛，大魔大佛，無魔不佛”，認為需要“魔”的磨礪，才能更加接近“佛”的境界。

在趙青看來，原作中掃地僧度化蕭遠山、慕容博，讓他們轉瞬間便大徹大悟，由“魔”轉“佛”，傷盡去，也確實證明了這一點。

先由道魔，再由魔道的“道心種魔大法”，從某個層面來說，也是利用了與之相似的原理。

然而，在的想法中，至善至惡都太過于極端，應該取其中流，達到一個調和的效果，正是“萬負而抱，沖氣以為和”，“沖氣調和，含孕，然后萬阜”。

簡單的來說，就是運用道家的“沖和”思想，讓極端的佛與魔彼此連接，以達到“不偏不倚”的平衡效果。

《列子·天瑞有言：“清輕者上為天，濁重者下為地，沖和氣者為人。”《中庸有言“致中和，天地位焉，萬育焉。”人的生命中有天地的沖和之氣，因而能調和，化生萬。

“道有有用，者元氣之不，用者沖運行于天地之間。其沖氣至虛而一，在天則為天五，在地則為地六。蓋沖氣為元氣之所生，既至虛而一，則或如不盈。”

之氣是“道”的本，沖和之氣是“道”的現象，彼此之間不可分。

約之間，趙青悟出了佛魔、之間的深層次聯系，尋得了自己的道路所在。

同時，也大致想清楚了對蕭遠山戾氣的治療手段。

掃地僧所說的“以佛法來化解”，無疑是最正統的法門，但需要蕭遠山投佛門，有些像“度化”的效果。

但學個佛，連深仇大恨都能忘了，在看來，實在不是一件好事，更加接近于“洗腦”，完全違背了人的本心。

不考慮佛法的話，若是在道家修行上取得高深造詣，或者干脆順著戾氣來，反過來投魔道，也應該可以化解戾氣產生的負面影響。

最后一種方法，則是由道家高手修出能調和、佛魔等對立因素的“沖和之氣”，為他療傷，自然可以消除戾氣的影響，從源上將其化解。

不過很可惜，距離“沖和之氣”的境界，自己還有著一段道路得走，故而暫時還不能真正解決這個難題。

但是制戾氣，療好現有的傷勢，其實并不為難，只需阻斷戾氣影響的進程就行。

……

雖然想到了很多容，試驗了數次手段，但也不過是片刻之間的工夫。

只見趙青默默運轉明玉功，迅速將蕭遠山到戾氣影響的真氣吸出外，并排放到了外界。

在這些輔助戾氣影響的“工”消失之后，“魔”的心靈要再次通過“心靈神真氣”的步驟，令真氣再次出現明顯的污染，說也得要十來年的時間。

到真氣疾速流逝，蕭遠山先是大吃一驚，隨即發覺外界的天地氣同步灌了，彌補了自己真元的消耗，并沒有多實際上的影響。

相反，在真氣泄出外的過程中，他逐漸到，自己小腹上“梁門”、“太乙”兩的疼痛，已然然無存；“關元”上麻木不仁的面積，也從茶杯口大小的區域，迅速變小起來，終于亦是消失不見。

隨著病痛的完全消失，蕭遠山到自己的神與變得前所未有的輕松自在，仿佛搬去了一塊在心口的千斤巨石，氣神完全恢復了正常，有如年輕了十幾歲一般。

這究竟是何等的神妙奇技，能夠治好這種連邊上神僧都無可奈何的癥狀？

一個只能讓自己從佛法中尋，另一個卻能在舉手之間將其治愈，可謂是高下立判。

在這一瞬間，雖然同樣是深不可測的高人，但在蕭遠山的心目中，與掃地僧相比，趙青的影已變得更加高大，為了他無比敬畏的對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