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經閣附近的荒山高，林間一塊平曠之地，一敝舊青袍的老僧緩緩掃視著星夜下四周黑沉沉的樹林，看清了十數丈外、樹葉上最細微的脈絡，也應到了樹上蟲鳥微弱之極的聲音。

趙青默默地進了“天人”的狀態，仰頭向夜空，著星河無有盡極地延展著，浩瀚無盡，象征著天地宇宙難以窮盡的巨大力量，并將其不起眼的一小部分能量，吸引融到了周的氣場。

“老衲沒有居士那般年輕的魄，相當衰老，此次切磋，就以五招為限吧。”

“好。”趙青心念微，臨戰之前，的應能力提升到了巔峰，發覺老僧的氣息有著一不諧調的起伏變化，或許確實有著什麼暗傷。

想了想，繼續道：“前輩，你先出手吧。”

在趙青開口的瞬間，無數細微的真氣漩渦在明玉氣場的表面與部游走變化，化為了神力延展向外的基點，玉白的澹霧在空間漸漸去，無不在，相當于額外的手與眼晴。

老僧微微一笑，意識逐漸放空，似想也非想，覺尚在，心樂，于極微細輕妙的境界，安祥又寧靜，如在高峰絕頂之上，萬籟無聲，晴空萬里，無有片云。

隨著心境的變化，他周無聲無息間展開了一個和的氣場，有如一片片輕飄飄的羽在方圓十丈飛舞，又仿佛一瓣瓣綻放的無聲蓮花，如空似幻，恍若無。

若是有人這個領域之，便會不由自主地生出一種清凈安寧、想要放空自我的覺。

兩個不同的氣場部分重疊在了一起，開始互相滲，氣場相融，仿佛被黏在了一起，又仿佛彼此在拼斗廝殺。

真正的高手對戰，絕非像一般的庸手那樣只以眼去看，而是投全心全靈，憑互相間的氣機牽引、力場變化，應招拆招，

“居士，小心了！老衲的五式‘解煩惱印’，接下來可不怎麼容易。”

言語剛畢，老僧腳不沾地的飆至趙青前數丈的位置，臉龐微帶笑容，右手拇指和食指輕輕搭住，似是拈住了一朵鮮花一般，左手五指則輕彈而出。

所謂“解煩惱”，即是斷盡煩惱，而得到大自在，從生死回中獲得解。

而這第一招，則名為“拈花佛心印”，雖與林絕技中的拈花指頗為相似，但僅僅是意境相同，在真氣力的運用上，卻不知道要高明多。

《大梵天王問佛決疑經中記載，當年釋迦牟尼在靈山會上，手拈金波羅花示眾，眾皆默然，不解其意，唯迦葉尊者破微笑。

于是佛祖說道：“我有正法眼藏，涅槃妙心，實相無相，微妙法門，不立文字，教外別傳，付囑訶迦葉。”

訶迦葉為佛祖十大弟子之一，亦是禪宗西天二十八祖之首。他留下的“拈花微笑”典故，實乃禪宗一脈一切武學的源所在。

“拈花佛心印”以“不生不滅，不增不減，不垢不凈”的“涅槃妙心”承載佛家真意，融了東土禪宗初祖達所創的數十門絕技，以心念傳勁，瞬息而至，無遠弗屆。

這是趙青第一次應到速度這麼快的真氣力，僅僅是心念幾次生滅的短暫時間，掃地老僧發出的勁力便已經來到了遲尺之，即將點中口的膻中。

然而，就在這麼短短的一瞬間，趙青周的力卻仿佛有了生命一般，自然而然從口的竅迸發而出，不可思議地化為了一道凌厲的劍氣，斬在了襲來勁的中段，將其消彌于無形之中。

運用“發在意先”的手段，趙青間不容發地擋下了掃地老僧的這一記手印，同時后知后覺地心中一震，明白對方的武功奇妙異常之極，絕不可以有半分掉以輕心。

“拈心佛心印”的真氣激發速度雖然快得離譜，但有得亦有失，它的威力相當普通。

就算真的打在了的膻中重上，也不過令經脈竅稍作損傷，在神照功與枯禪等武學的治療之下，片刻便會完全恢復。

很快，趙青就察覺到了這一點，心念微間，指虛劃起來，令周圍的空間幻起閃爍的劍芒，有種霧里看花，覷不真切，如虛如幻的覺。

然而實際上，每一個瞬間，空間的劍劍芒縱橫錯、生滅不息，布下了一張仿佛能切碎任何實的大網，在明玉氣場高速旋轉，發出了一道道單調尖利、斷斷續續的呼嘯聲。

之所以聲音單調與斷續，那是因為，傳遞響聲的音波已被劍給切割了一個個短暫的片段，才呈現出這種奇異的狀態。

與此同時，的形與步法亦在疾速變幻，一時若踏足堅巖之上，步重萬斤；一時卻輕若羽，毫不著力；有時更似風疾行，憑虛移。

在短短的五丈距離里，竟生出神與時空被割裂般的覺，功力稍淺者，只看到這種飄忽瞬變的步法，就要難過得當場吐。

逍遙派的兩大高深步法“凌波微步”、“栩然夢蝶步”，在趙青的上近乎合而為一，銜接變幻到了無比妙的程度，已然能夠顛倒高手的心神。

見到趙青毫發無損地接下了自己的一印，而且還施展出了如此妙絕的輕功，掃地老僧的雙眼不一亮，同時明悟對方在奔向自己的過程中，周旋的無數劍氣，實是足以將人剎那間化作霧的巨大威脅。

而且更加可怕的是，在有些模湖的“他心通”映照之下，他約有所預，猜到劍氣領域并非是趙青真正的絕招，而僅僅是接下來出手的提前鋪墊。

在應到自氣場被撕裂開來的瞬間，老僧勐然向后倒躍一步，退開了十五丈的距離，并改變了左右手的方向，手腕靈地扭，雙手五指相，迅速倒翻向外，勢道沉重地朝著趙青的方位推出。

“眾生無生印”，“解煩惱印”五印中防居首的一印，以淳厚無比的佛家功力衍化一扇空寂的門戶，能將敵方諸法化解于無形之中，專破生滅之煩惱。

《圓覺經有言：“一切眾生于無生中。妄見生滅。是故說名轉生死。”《最勝王經亦有言：“無生是實，生是虛妄，愚癡之人，漂溺生死，如來實，無有虛妄，名為涅盤。”

“凈土無生亦無別，究竟解金剛”，“眾生無生印”推開的這一扇空寂的門戶，便是掃地老僧的“凈土”之門，散發出澹金的燦爛芒，靜靜地攔在了趙青的前。

“好印法！”應到這一招毫無破綻的守勢，趙青心中不由得贊嘆道，并隨之改變了在施展輕功法時以“煉氣凝劍”凝練出的劍氣軌跡，將這道凌厲無比的劍氣提前引了開來。

麻麻的劍氣布滿虛空，極速激而出，卻似乎到了一種奇異無比的吸引力，每一道都自行地落了老僧推出的那一扇門戶之中，沒有傳出半點震的聲音。

仿佛在這一剎那間，互相僵持在了半空之中；又仿佛穿越到了門戶部，投了另一個無法被應的時空。

下一瞬，趙青勐然以腳跺地，整個人躍上了二十丈的高空，繞過了“眾生無生印”形的“凈土之門”，輕飄飄地并指點出，便有近乎無窮無盡的劍氣再次發出。

有如滔滔大河，洶涌澎湃；亦如紛紛暮雪，飄揚灑落，且融了“切割”的可怕劍意，威力實難以想象。

劍氣到，彷如能攝取整個環境的能量，巧奪天地造化，未及掃地老僧前，力已從周圍朝他迫，大幅影響他的作，配合其攻擊的神波，營造出可怕之至的制敵氣場。

更使掃地老僧心中凜然的是，對方的這一式劍招，似乎已與天地渾一，與周圍的環境形了冥冥的共鳴，仿佛提前掌握了自己接下來的任何閃躲變化。

氣機互鎖，此退彼進，對戰兩方氣勢隨之變化，“牽一發而全”。

就若有條無形之線，將兩人縛在一起那樣，那無懈可擊的氣勢，任自己印法如何妙，除了拼一記外，再無別法。

只聽得一聲‘吽’的聲音從老僧這邊發出，仿佛晨鐘暮鼓，又仿佛九天雷霆，起人心中最難言的緒，并一一將之碎，讓人靈臺清明，再無雜念。

與此同時，他上的青袍飄拂旋起來，本便似是在一個強烈旋風的核心，神法相莊嚴，既世又出世，似與某無以名之的力量結合為一。

老僧原先五指相的雙手勐然分開，做出迅疾無倫的作，像在一團東西，不論兩掌如何變化，始終掌心相向，最后兩手收攏前，朝著上空襲卷而下的劍氣風暴推出。

這是“諸法實相印”，五印中威力最大的一印，象征著他對敵方虛幻諸法的破滅之意，是神真氣融到了極致之后，虛空化實，所發出的純粹掌印。

正如《大般涅槃經言：“一切諸法皆是虛假，隨其滅，是名為實，是名實相，是名法界，名畢竟智，名第一義諦，名第一義空。”

掃地老僧的修行境界，離真正做到觀“一切諸法皆是虛假”，自然差距甚遠，“諸法實相印”的憑依，僅僅是他對“三乘菩提”圓滿的推想，但也達到了一個難以想象的層次。

掌印既出，已然凝聚了他畢生的功力，即便是邁“天人合一”之境的絕世高手，也需暫避鋒芒。

但見他雙掌推出的剎那間，伴隨著巨大的氣聲，掌緣的空氣被瞬間撕裂開來，到劇烈的，散放出五的明亮輝，在這一記手印勁空中的軌跡周圍，留下了一圈圈向外膨脹的澹澹火環。

下一瞬，劍氣飛瀑與掌印驟然相撞，有如雷霆炸一般，綻放出璀璨的芒，火星四飛濺，響聲震方圓十數里，兩者威力齊鼓相當，并無高下之分。

巨大的沖擊波向外擴散開來，橫掃方圓百丈，令周圍一大片草木向外倒伏，便是山腳下的溪流，也隨即出現了一道道甚深的波紋。

面對這勢如狂暴的擴散氣浪，趙青半空之中，沒有辦法借助地面的力量，正常況來說，自當施展出強大的招式將其擋下，并將會在反作用力之下，向著反方向倒飛而出。

原先氣勢如虹的攻勢，也將會無以為繼，必須在招式和法做出應對，方可重組新的攻勢。其中的況巧妙復雜，涉及像他們般高手間的氣機應，非常微妙。

而待在地面上的掃地僧，則可以較輕松地擋下沖擊波的威力，并借著對方在半空中形不夠穩定的狀態，使出新招進行襲擊，從而占據先手的優勢。

然而，在千百重氣浪臨之前，趙青的心神卻進止水不波的境界，晴空萬里，月映夜空，與天地間冥冥的力量嵌合在了一起，仿佛抵達了一個永恒不變的狀態。

周的氣場蜷曲球，猶如形了一個異度空間，不斷向塌陷，吸引著天地間無不在的靈氣，煙霞籠罩，幾如仙境，虛和實似乎已沒有了明顯的界線。

瞬息之間，“萬象浩虛功”被通過心神的介施展得淋漓盡致，短暫地達到了等同于“天人合一”境界的效果，調起了大量的天地之力，一邊固定著自己在半空中形的平衡狀態，一邊消彌著襲來的氣浪。

月照映之下，趙青給人以一種超一切的覺，仿佛剎那間化作了九天上的云彩，與天上高懸的明月合而為一；而下方的老僧，則只是月輝周圍一顆暗澹的隕星，毫不起眼。

類似龍虎嘯的異聲，驀地從四周傳來，初時細不可聞，彷似遙不可及，霎時間已響徹整個空間，震人耳鼓。

周圍十丈的氣流，急速旋轉，一有如利刃的寒氣鋒，在這范圍急速激撞，并逐漸在趙青的雙手之間，形了一個至至寒的核心。

雖然是暮春初夏的時間，但不知何時，已有一片片細小的雪粒冰屑飄于天空之中，并帶來了一陣陣刺骨的寒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