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科聖手太醫在看過九阿哥之後，也委婉地給出了“只能看天意”的論斷。

什麼“看天意”？就是聽天由命唄！

舒錦結合周、二位太醫的專業論斷，給皇帝上了一封請罪摺子，並咬牙自請罰俸一年。

好在雍正沒有扣工資，只盡力照顧九阿哥，倒是罰了周太醫半年俸祿。

舒錦瞧著周程這大半年也怪不容易的，便私底下補了一筆銀子。畢竟這是自己用了多年的心腹，作爲一個好老闆，怎麼能讓員工吃虧？

只是如此一來，接去圓明園避暑的事兒不得被擱置了。

謐嬪盼兒子盼得心焦，卻也無計可施。

但此時此刻最絕的還是當屬寧嬪，生下個貓崽子般的孩子，眼瞧著養不活了，寧嬪月子裡日哭夜哭，子也是愈發糟糕。縱有周太醫爲調理子，也架不住這般自哀自毀。

而九阿哥……如此孱弱，甚至都沒等滿月就夭了。

按照規矩，早夭的孩子是不能停靈的，當日便要發喪，送去皇陵也是草草安葬。

雍正對此，並無旁的吩咐，舒錦也只能照規矩辦事。

“娘娘快去景宮瞧瞧吧，寧嬪抱著九阿哥，怎麼都不肯鬆手，底下奴才也不敢用強，再這麼下去，怕是要誤了時辰了！”張守法頂著一頭熱汗，一臉爲難之。

舒錦嘆了口氣，可以理解寧嬪的心，但皇帝撒手不管，這種事，也沒法通融。

沒辦法，只好頂著個大日頭，匆匆趕去景宮。

如張守法所言，景宮正殿做一團，寧嬪憔悴的臉上滿是淚痕，懷裡還抱著那個已經不再啼哭的孩子，兀自嗚咽著。

敬事房總管太監陳福連忙上前向請安：“貴妃娘娘，您快勸勸寧嬪吧，九阿哥……總得土爲安啊。”

聽得此言，寧嬪不由更加抱了那個小小的孩子，整個人都進了羅漢榻最裡頭，努力搖著頭，“不、這是我的孩子，誰也別想把他搶走！”

陳福一臉晦氣地跺了跺腳，“這寧嬪娘娘，怎麼丁點兒聽不進去人話？這大熱的天兒，再不殮，怕是要腐臭了。”

舒錦忍不住瞪了這個老太監一眼，“你先下去，我來勸勸寧嬪。”

陳福了頭上的熱汗，對倒是還算謙恭：“那就勞貴妃多費心了。”

打發陳福去外間候著，舒錦這才緩步走到羅漢榻前，側坐下，聲道：“陳福說話雖然不好聽，但起碼有一句話說得對，九阿哥……你這個當孃的總得他土爲安吧？”

哪怕舒錦再厭惡寧嬪，此時此刻也不由對生出三分憐憫。

寧嬪潸然淚落，擡眼著一如既往端重賢德的貴妃，蒼白的脣抖了幾下之後，方纔道：“娘娘，嬪妾爲何這般命苦？！”

舒錦一時默然，失了八阿哥，那是你自己咎由自取，而失去九阿哥……那便是雍正的鍋了。可這種大實話，能說嗎？沒還活夠呢！

舒錦幽幽嘆了口氣，“周太醫和太醫都已經盡力了，你也已經盡力了。事已至此，便讓九阿哥去皇陵，好生安葬吧。”

寧嬪咬著自己毫無的薄脣，單薄的軀抖，“爲什麼會這樣……周太醫明明說，我的胎像很好，我怎麼會突然早產了？”

說著，寧嬪突然一把抓住了舒錦的袖，“貴妃娘娘，求您一定要徹查！一定是有人害了嬪妾和九阿哥！”

舒錦無奈地道：“敦妃早早就去了園子，熹嬪也被足，這紫城裡，還有誰會害你？”

寧嬪一時語塞，“可是、可是嬪妾的九阿哥怎麼可能會夭折？！”

舒錦嘆了口氣，只得如實道：“其實，不瞞你說，你這一胎懷並不是時候。”一則是寧嬪自己子沒養回來，而來是小蝌蚪提供者是嗑藥的糟老頭子。

寧嬪本就沒有的臉忽的更加慘白，“娘娘這話是什麼意思？”

舒錦道：“其實，周太醫對你，一直都是報喜不報憂，你這一胎從一開始就胎息偏弱。”

寧嬪如何肯相信這樣的話？急忙搖頭不迭，“不、不會的！周太醫爲何要騙嬪妾？！”

舒錦低聲道：“他是怕你無法安心養胎。也恰恰正是因爲周太醫善意瞞，你纔不至於步了安貴人和汪常在的後塵，周太醫這大半年也已經竭盡所能了，但是……八阿哥還是早產了。”

舒錦不曉得，這樣的結果是好還是不好。

或許，早早落了胎，寧嬪也不至於這般悲愴。

舒錦又道：“此事周太醫一早就稟了本宮，本宮也立刻就稟明瞭皇上。刻意瞞著你，也是皇上的意思。”——當然了，這是我出的餿主意。

寧嬪整個人都怔住了，不由想到這一胎，的確胎弱些，是周太醫連番保證並無妨礙，才得以安心——再加上的子，的確比當初懷八阿哥的時候弱許多……

“怪不得皇上不肯帶我去圓明園，原來皇上也早知道，我腹中的孩子，難以保全了嗎？”寧嬪只覺得渾發寒，彷彿此時此刻是寒冬臘月一般，軀也忍不住抖了起來。

舒錦只得對寧嬪剖析利弊：“九阿哥夭折，皇帝對你還是頗有憐憫的。你若是任鬧下去，怕只會消耗皇上的憐惜。”

寧嬪角泛起苦笑：“安貴人、汪常在皆因未能保全皇嗣而失寵，而我……怕是也要被皇上遷怪吧？”

舒錦倒是不好揣度狗皇帝到底有多涼薄，只得道：“你和安貴人、汪常在是不一樣的。”——畢竟寧嬪得寵了這麼多年，在皇帝心目中總還是有那麼一咪咪分量的。

寧嬪笑容更加苦：“有什麼不同？在皇上眼裡，我們都是以侍人之輩，他高興了寵著些，不高興了便棄之如敝屣！”

嗯，分析得很到位。

這時候，陳福在外頭敲門：“貴妃娘娘，再不發喪，怕是要來不及了！”

催什麼催，催魂兒呢！

寧嬪看了看懷中早已沒有氣息的孩子，不由淚落滾滾，咬了咬脣，哽咽著道：“貴妃娘娘，請送九阿哥殮吧。”

舒錦這才鬆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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