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面暗竹紋的拜帖上,那一筆柳公寫的飄逸俊,字字清楚,姜悅來回看了兩遍還是不敢相信自已的眼睛。
耶律元?跟八桿子打不著的遼國皇孫,見做什麼?
眼下,多一事不如一事,一口回絕才是最簡單省事兒的做法。
姜悅把拜帖遞給劉淺月,“就說我不舒服,也不方便見外男,有什麼事兒讓他直接跟大爺說。”
劉淺月接過拜帖就往外走,姜悅想了想又妺兒啊!住。
花廳外傳來細碎的腳步聲,耶律元轉順著聲音看過去。
一名妝容素雅的婦正緩步走過來,眉眼并不出眾,可在周遭深深淺淺的春映襯下有種說不出的溫。質嫻靜,舉手投足間帶著從容。婦后跟著四個飾簡單的侍婢,都半垂著頭,神恭敬。
耶律元目在主仆幾人上掃過,角微挑,出一不易察覺的笑意。
婦進門之后從容落坐,微微打量耶律元幾眼。
材頎長,一襲墨袍將材勾勒的十分勻稱,呼吸間烏金暗繡流溢彩,憑添一抹雍容富貴氣。若不是那蓬幾乎遮住眉眼的大胡子,以及腰間的彎刀,時刻提示著他遼人的份,簡直讓人誤以為是世家公子。
婦收回目,不不慢的道:“遼皇孫大賀臨,不知有何見教?”
耶律元沒理主位上的婦,反倒沖端著茶杯給他倒水的青侍婢深施一禮,“在下見過路夫人!”
青侍婢端著杯子的手一頓,惶恐的道:“公子認錯人了,與您說話的才是我們家。”
主位上的婦也沉了臉怒道:“遼皇孫這是何意?”
耶律元微微一笑,目筆直的落在青侍婢臉上,“路夫人不必試探,這世上誰都可能認錯您,唯獨我不會!”說著,他抓住自已那蓬大胡子往起一扯,整張臉皮眼可見的剝落。
竟然是人皮面!
屋中眾人瞧見他新出來的那張臉,瞬間瞪大眼睛。
青侍婢瞧著他那張與自已幾乎一模一樣的眉眼,也懵了,“你、你到底是什麼人?”
耶律元神溫的瞧著,“我是遼國五殿下的嫡長子,也是你的嫡親哥哥,我們是同父同母的手足兄妺!”
呯的一聲脆響,姜悅手上的茶杯茫然落地,碎瓷與熱茶濺到耶律元上,他卻像沒覺似的,眼眸一瞬不瞬的盯親姜悅,濃長的睫在眼波深投下一片影,漆黑的眸深邃如幽潭。
“你、你胡說八道!”姜悅手腳冰涼,下意識往后退了兩步。
“悅兒,你那麼聰明又何必自欺其人?我們長的一模一樣,上流的脈也一模一樣。你的生父不是那位姜大人,而是遼國五殿下。你的母親是遼國五皇妃,我們是同父同母的兄妺,這一點任誰也否認不了。”
姜悅怔怔的瞧著他,看著他一張一合,明明每個字都聽的一清二楚,沒辦法在腦子里連一個完整的意思。
與其說是震驚,還不如說是匪夷所思。
那個失蹤了十幾年的親生母親還活著?不但活著,還了遼國的皇子妃?
這怎麼可能?
可事實就擺在眼前,由不得不信。
若無緣關系,堂堂遼國皇孫怎麼可能跟長的一模一樣?
耶律元理解此時的心,任誰活了十幾年,突然發現自已的爹娘另有其人,都沒辦法保持平靜。
他語氣越發的平緩,“這些年母妃無時無刻都惦著你,思念疾。我這次來南朝,表面上是護送和親公主進京,實際上卻是奉母妃之命來找你,想知道你過的好不好。如果有可能,母妃還想見你一面,骨團圓!”
“見我一面?”姜悅訥訥的重復著,突然覺的這話可笑至極。
以什麼份見?是失蹤多年的姜夫人還是遼國皇子妃?
不、不對,應該說他們想見的是誰?是失散多年的兒,還是戰神路凌的妻子!
見了之后,又想如何?
“生恩重養恩更重,不論姜大人是不是我的生父,好歹也養了我一場,我也沒打算再管別人爹。況且兩國是敵非友,于于理于公于私,我都不能與尊親相見!也沒這個必要!時辰不早了,我相公不在我也不好留您多呆,你請自便吧。”
姜悅語氣冰冷,拒絕的毫無轉圜余地。
耶律元嘆了口氣,“悅兒……”
姜悅眉眼陡立,“遼皇孫自重,我的閨名不是你能稱呼的!”
耶律元從善如流毫無惱意,“路夫人,父王母妃是真心實意的想念你,你若一時難以接,不如冷靜下來,多考慮些日子再回復也不遲,何必一口回絕?即傷了父王母妃的心,也讓自已難過?”
真心實意的想念我?你們敢不敢再胡說八道些?
姜悅呵聲冷笑,“請問遼皇孫,您今年多大?你父王母妃還有幾個孩子?都是多大年紀?”
耶律元眉頭一挑,他猜到姜悅想說什麼了。但這也是理之中,更無法藏,所以他坦誠道:“我今年二十一歲!父王膝下還有一子三,皆是母妃所出。二弟耶律靖十歲、三妺、四妺、五妺分別是九歲、七歲和三歲。”
姜悅嘲諷道:“也就是說,你母妃嫁給姜大人之前就生了你,然后又懷著我以黃花大姑娘的名份嫁給了姜大人,三年后跟姜大人生了個兒子,就是我那個同母異父的弟弟姜懷。姜懷四歲、我七歲,你母妃拋夫棄子跟你父王跑了,當年就給你父王又生了個兒子,接二連三又生了好幾個兒。兒承歡,試問,你父王母妃哪來的功夫想我?”
耶律元苦笑道:“路夫人,母妃和父王是有苦衷的,當年的事兒另有……”
“一句另有,就可以抹殺他們拋棄我的事實?且不說你母妃的所作所為是不是犯了王法律條,是不是讓人不齒。我只問你,當年扔下我和姜懷一跑了之的時候,想沒想過我的死活?
這十幾年,但凡對我有一牽掛,為什麼不派人來找我?不想辦法把我接走?別告訴我,你父王母妃沒這個能力,辦不到。他們能把你帶在邊養大,為什麼不能把我帶在邊養大?”姜悅越說越激,手指都有些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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