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爺連等也不要等。”范星舒“嘩”地一下收了折扇，戒備地道。

“為什麼？”郭林不解，難以茍同地說，“清王府對侯爺、還有侯爺的父輩都有恩德。如今他府上慘遭滿門抄斬，若王府還有活口，我們不該手拉一把麼？星舒，別忘了，你自己也是被朝廷判了斬決的人。”

范星舒那雙桃花眼睜得異常炯然，他說：“倘或知道清王府還有活口，甚至就是清王本人，我們可以盡力資助其生存，但不可留他在侯爺邊。郭將你說的很是，我這麼做就是冷酷無，可你不要忘了……”

起初沒轉過彎來的染，兀地掀道：“清王和建晟侯是兩個主子，一山不容二虎，星舒是要侯爺有絕對的領導權。”

范星舒朝染略略躬，淺笑著道了聲：“夫人所言極是。”

隋重整思路，默了一會，說：“我心下已明了，你們守好侯府，我早去早歸。”言罷，他便和水生二人走出府門。

染沒有跟出去相送，好像連道別的話都沒有說。隋昨晚跟吃錯藥了似的，拉著的手，吭吭唧唧地道：“不然娘子與我同行吧？就當跟我回趟故里。”

一想到隋那副神經質的表，染就忍不住想笑。對東野國沒什麼興趣，但的確想跟隋一起去看看他的故里。不過現在不是時候，早晚都會有機會的。

隋也知自己說的很可笑，東野是故鄉亦是敵國，他自己前往尚且倍加小心，更遑論要帶上染？他不會拿的命開玩笑。

但他知道，的癥結是凌恬兒。他去了凌恬兒的地盤，相見的機會自然加大。凌恬兒跟寧梧的況又不同。凌恬兒是明目張膽的在打他主意，且他父親不余力地拉攏自己投誠。

鄧媳婦兒在后面遠遠地了會，確系侯爺已經出府，方速速地跑回霸下州里支會染。

染拿過榻幾上最上面的那本賬簿，打開蓋過臉龐，以此來掩飾自己波的心思。豈料里面竟然掉落下一張宣紙，鄧媳婦兒忙地彎腰撿起，遞還到主子手中。

染端正了細瞧，便認出是隋的筆跡。他筆鋒遒勁，赫赫揚揚地寫下一句詩：“此心安是吾鄉。”

染明白他的心意，想不到他竟會用這種文縐縐的方式來自己。小心翼翼地折好，藏了起來。

待到晚夕回床榻上睡覺時，又地拿出來，在掌心里擺弄。帷帳就是在這時候被掀開的，出隋的小腦袋。慌得染趕把那張紙收好，很怕小家伙會笑話自己。

越日，蔣舟旭告了假，老人家子不大舒服，想要在家中調養幾日。染知道信兒以后，要勝旺帶著一些滋補草藥去蔣府上探一遭。

隋得了閑，教書先生和義父都不在家中，把他的，再不怕背不下來文章、默寫不出來詩詞而被打手板。

小家伙如今哪個進院都串得賊溜，不是去后院找李老頭他們玩兒，就是去郭林那里看家將們挖地道。

過了晌午，隋站在一哨亭下仰，大大的日頭并沒有讓他退。寧梧從他后走過來，淡淡地問：“大，你在看什麼呢？”

“我想去上面瞧瞧，蔣先生說站得高看得遠。”隋萌萌地道，“寧姨，你上去過麼？”

“我沒有。”寧梧想了想，問道：“我帶你上去，就算恐高也不許哭，不然我下來就揍你。”

寧梧平日里講話都沒什麼表，總是冷冷淡淡的，語調更沒什麼起伏，對隋的態度算是友善了。

隋與認識的時間長了，知道是故意嚇唬自己，才舍不得揍自己呢！能對他下狠手的只有蔣先生和義父。

寧梧單臂抱住隋，往自己腰間一提，繼而將他托坐到自己的手臂上。

“抓我，要是掉下去就摔死了。”寧梧冷面道，說著已大步流星地往哨亭上爬去。

哨亭上當值的家將見他們倆上來，自上面搭了把手，把隋拉到安全地帶。

“大不要跑，這欄桿不高，你要是掉下去……”

還沒等家將把話說完，隋已抱寧梧的大。站在這上面的覺，同地面上太不相同，隋的小腦袋有點暈暈的。

“男子漢還怕這個？”寧梧了他的頭頂，抬眼問向家將：“這段日子安生的吧？”

“安生的。”家將指向宅邸后面的百畝良田，道，“寧姑娘快看看，咱府那片地，哨亭剛建好那陣兒還沒這麼綠。如今那麼茂盛，稻谷長勢真好。天天在這站崗，也就咱府莊稼里有人跡。”

“你們人，擔子重，不是崗就是做工事。”寧梧語調緩和，眼遠方，“再忍忍，快來幫手了。”

“嗐~這跟在漠州那會兒差不多，咱們都習慣的。”

“大興山上很安靜吧？”

“侯爺過去兩日，我們天天都關注那邊。東野人上回不是讓康將軍給逮個正著麼？以前隔三差五還有幾個探子在山頭上竄，自那以后又銷聲匿跡了。邊軍來的勤，沒事兒就巡山，給咱們省下不事。”

寧梧擔心隋的安危，可沒法子說出口。一想到東野，就想起那個惹人討厭的凌恬兒。隋此番過境，大概率是能與相見的。就憑凌恬兒那個囂張跋扈的氣焰……寧梧暗暗攥拳頭，指節里發出“嘎嘣、嘎嘣”的響聲。

家將察覺不出寧梧的變化，但的手就在隋小腦袋附近，他聽得一清二楚。遂扯了扯的袖，仰頭問道：“寧姨，你又想跟誰打架呀？”

寧梧猛然一震，這才反應過來，急忙松開拳頭，說：“沒有的事。”

家將還在幽幽地嘆氣：“其實侯爺應該帶上寧姑娘過去，一想到上回寧姑娘暴揍那東野小郡主的模樣，我們就覺得特解氣。”

要不是擔心染起疑，寧梧早就主請纓了。明明比水生、范興舒更為合適。可是個子，和隋日夜混在一起，自己是無所謂，只怕隋會有所顧忌。

正在此時，前一哨亭的家將往他們這邊揮了揮手。寧梧雖不知何意，卻已猜出大概，這當時他們之間使用的暗語。

果然家將繃子，定睛眺片刻，道：“寧姑娘，瞧著是康將軍要來侯府，他剛從大興山上走下來。”

聞言，寧梧抱起隋便往下面跑。兩條長幾乎幾步就跳到地面上。家將在后嘆，這子的手實在太厲害了。

范興舒正往上院里來，灑金折扇在手中搖來搖去，把他那龍須劉海扇的飄飄然然。

寧梧放下隋，一把提溜起范興舒，跟拖牲口似的往霸下洲里拖。

“哎，你給我松手，姓寧的……我還手了啊……讓那郭呆子看見，他又得攆著我比武……寧梧……”

“閉！”寧梧厲聲道，“康鎮來府了！”

范興舒霎時閉，隋不在府里，能暫且做隋替地也只有他。為著替隋找替這事，大家沒犯愁，但又不能去府外隨隨便便拉一個人回來。

隋上一次去往盛州，染便讓水生隨時做好準備，好在那幾日沒有人上門。這回這事落到范興舒上，偏就趕上康鎮過來了。

寧梧把范興舒扔到染面前，草草講明。

染倒是做好了準備，直接上手拆下他的發髻，道：“跟我回東邊臥房里。”

范興舒順從地跟在染后，覺得這氣氛真是尷尬的要死。康鎮也太會挑時候了，他不會闖臥房見隋吧？

“鄧媳婦兒去后院煎藥，紫兒把大帶后院玩去。”染斟酌半晌，“寧梧你跟著我吧，暫先不要面。”

很快范興舒已躺在臥房床榻上，他換上隋的里，裝的病懨懨的，又讓染塞里幾顆特苦的藥丸含著。

“覺熱不熱？”染替范興舒掖起蠶被被角，傾在他眼皮兒上方，“你且忍忍，康鎮應該不會闖進來。我把帷帳拉上，你就在里面躺著，時不時咳嗽兩聲就。”

范興舒一一記下，染和寧梧還在床下拾掇雜，榮旺那邊已為康鎮打開大門，引著他來至中堂上坐定。

染故意遲了一會，才去往中堂。寧梧在后相隨，卻被推了一把，說：“你先在里面待會兒，聽我示下。”

話畢，染獨自推門出去。

康鎮今日的面不大好看，像是別人欠了他錢似的。染估是丁易那邊，把靠海荒地有主的事告訴給了他。不過這只是的猜想，誰知道他今日來侯府有何目的？

“咱家侯爺呢？今兒這如此充沛，怎麼沒推著侯爺去外面曬曬太。”康鎮向染行過禮，叉手道。

“侯爺前兒晚上貪杯，喝了一盞酒，從昨兒起便開始渾發熱。”染做出難過狀，靠在太師椅扶手上深深嘆氣，“侯爺昏睡兩日，到現在還迷迷蒙蒙的。康將軍要不要隨我進去瞧瞧？”邊說，邊扯出帕子拭淚。

康鎮大驚失，難不前段時間傳得那個謠言是真的？他當時本沒相信。要知道是眼下這個狀況，他一早就該過來。還不是為著那塊荒地的是發愁……隋不會真快病危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