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草權輿，桃花流水，含苞的紅枝橫支窗前，分外人。

染在隨空間里和靈泉商討了好半日，今歲該怎麼種植那一百多畝田地。是清一種上稻谷，還是摻雜些其他糧食作。

若只種稻谷，方便統一勞作且必然多產，畢竟有第一年的經驗擺在前面；若摻雜諸如麥、粟、玉米等作，秋后買家的擇選種類多樣，更有利于販賣。而且在隋那里還聽說過，東野人多以吃麥子為主，想要在邊境集市上打開銷路，這一點便不得不考慮進去。

在進到空間之前，染已和李老頭通過氣。他老人家的意思還是單一種植稻谷，好統一管理、勞作是次要原因，主要還是因著有了經驗，不遇天災人禍的話就能獲得收。

再則錦縣也好，赤虎邑也罷，大家面臨的首要問題就是，只要能填飽肚子管它是稻谷還是麥子。除非熬過荒年，百姓們不僅能吃上飯還能存下余糧，到那時候再考慮增加種類也不遲。

染將李老頭的想法說與靈泉知曉，靈泉思量出的意見竟同李老頭一致，當然最終的決定權還掌握在染手里，才是那片田地的真正支配者。

“小主是有什麼顧慮麼？”

溫熱的靈泉水徜徉在染周，緩抬雙眸，虛虛地向不遠水面上滾出的小字。

“你給的意見很不錯，李老頭那邊更是經驗之談，我理應聽取。只是萬一錦縣大戶們都這麼以為，然后今年大家都種起稻谷。秋收時再造供大于求，這樣一折騰，稻谷價格準被得特別低。我們這一年豈不是白白辛苦一場？”

靈泉咀嚼著染的話，半日沒有給出回應；染亦不急于追問，又在靈泉水里泡了會兒，方起闔。

“去年種果子樹，是因為它們周期比稻谷短，能讓咱們早一點賣錢變現。今年是不需要了，十幾棵果子樹順帶看顧一下，足夠讓闔府上下自給自足。”染邊系帶邊對靈泉敘道，“在確保府里人都能吃飽飯的前提下，我得最大限度賣糧賺錢。”

“還是小主思量的全面。”

“我跟那麼多佃農簽了契，不能讓他們徒勞無獲。沒賺到錢是小，再砸了建晟侯府的招牌，咱們在錦縣上愈加不好立足。侯府的名聲已被苗刃齊在背地里暗搞過一回。如今不知道有多雙眼睛還在背后盯著，就看我們會不會再鬧出笑話。”

“要是這樣……”水面上浮現出的小字越來越淺。

“閉門造車終究不行。”染側眸笑了笑，纖指點水一揚，說，“反正離清明還有半個月的時間，我派人出去多打探打探。把錦縣里的行都了再著手。大不了咱們晚幾天播種，橫豎有你這功效超強的靈泉水為我保駕護航，莊稼能差到哪里去？”

靈泉水面上浮浪起細小的水花，這種贊賞它非常喜歡。

“小主請放心，不管你在田地里種下什麼，靈泉定能讓它們高產、多產、大收！”

染自隨空間里愉悅歸來，甫一推開臥房房門，便瞧見鄧媳婦兒在敞廳里來回踅步。

“又怎麼了？”染有種不好的預，黛眉顰蹙，道：“是誰過來找你要錢？”

鄧媳婦兒忙地上前攙扶起主子，躬蚊吶地說：“夫人才小憩多久？怎麼這麼快就醒了？沒甚麼大事……就是聽見大在對面屋里咳哭，想是又挨了侯爺的訓。”

“大上午被蔣老先生鞭笞還不夠，下晌還得被他這個臭脾氣的爹爹責罰？”

因著近些日子隋老縱容底下人來染跟前要錢，現在怎麼看隋怎麼不順眼，正愁沒有借口搶白他一頓，于是逮住這個機會，冷冷笑說：“你且忙著，我過去瞧瞧。”

染悄然進東正房中，但見隋斜靠在紫檀大案邊上，一雙修長的過袍服下擺，約展到外面來。一手手掌倒撐在案面上，另一手手心里拎著把長戒尺。

小團子似的隋坐在紫檀大案后的圈椅上，眼前立一本書文，他的眼睛沒有瞅向書中文字，而是時不時往上瞟著義父。

“玉不琢，不。人不學，不知義……”

“怎麼不念了？”隋忽地轉過，眸微瞪，“念！”

“娘親！”隋可算看到救星，拋下書文蹭蹭蹭撲到染懷里，淚含眼圈地道：“大念書念得頭昏眼花。”

“別念了。”染了他的小腦袋，道，“大去找紫兒、寧梧們玩兒，晚夕吃過飯再繼續溫書。”

隋不敢出去，怯怯地回頭向義父。

隋垂眸抿不吱聲，染笑扯扯地道：“是娘親讓你去的，用不著害怕。”

聞及此，隋半刻沒有停留，撒丫子跑出了東正房。

染走到隋邊，毫不留地搶過那把戒尺，仰頭斥道：“你拿個破尺子嚇唬誰？大到底是不是你兒子？你打他的時候心不會痛麼？”

“我打得不重。”隋解釋說，“蔣老先生先前跟你說的那些話你都忘了？”

蔣舟旭是跟染說過，隋長這麼大還不識字，與同齡的小孩兒相比差得太多。一方面得讓隋刻苦勤學習，一方面也讓染他們別太催，這是個循序漸進的過程。

隋把前半句記得特別牢，染則更在意后半句話。

“你跟我扯沒用的。”染舉起戒尺朝他手腕上“啪”地打過去，“我就問你疼不疼？”

隋勾輕笑，直接攤開手心，說：“娘子不妨多打兩下試試？”

“求打？”染咬了咬，誚笑道，“原來侯爺竟有這癖好？妾自當滿足你！”

對準隋的手心，卯足勁兒蓋了三下。只見他那帶有薄繭的寬長手心已微微腫脹起來，但他邊還帶著微笑，目略喜，賠笑地說：“娘子覺得如何？”

“隋你還在笑？”

染本以為他會求饒，可他卻這麼上趕著找打？把心一橫，又沖他的手心狠狠打了三下。打完以后，他的手掌已徹底腫起來，染不忍再下手，氣鼓鼓地道：“大能跟你一樣？你皮糙厚的，他是個細皮的小娃娃。”

“什麼小娃娃？”隋嗤之以鼻，端正幾分面，“大是我兒子，以后就算不參軍也要做個頂天立地的男兒郎。難不你要把他養弱的小白臉？”

染腹誹，隋還好意思說別人？他難道不知道自己長什麼樣子？但凡沒瞧過他袒的軀腹，都會覺得他跟小白臉沒啥區別。

那眼、那結、嘖嘖……

打了個寒，染……你不對勁兒，你腦子里都在想些什麼啊？

隋抬起五指在眼前晃了晃，低首慢笑說：“娘子怎麼不回答我？是我說錯了麼？”

染極力掩飾心泛起的小波瀾，抓過隋往臥房銅鏡面前帶去。

在他后扳起他的臉，指向銅鏡里那個墨眸燦亮的男子，道：“自己個兒瞧瞧，你是不是小白臉？我以前一直在想，你跟西祁韃子打仗那會兒，是不是得在臉上罩個面？”

隋嗤笑一聲，過銅鏡睞向后子，說：“我們漠州鐵騎都是爺們兒，西祁韃子同樣都是獷漢子，我長什麼樣跟打仗有什麼關系？”

“有呀！”染急赤白臉地道，“不是有喜好斷袖的嘛！”

隋訝然地回染，還真是常常帶給自己驚喜，居然連這個都知道？看來以前沒看野路子話本啊！

染漲紅面，才反應過來是自己急失言，抄起手中還沒扔掉的戒尺，直接往隋屁上打去。

“別那樣看著我，你討厭！討厭！”

沒穿過來之前，染又不是沒磕過那個類型的書，有一段時間磕得都要缺氧了。失策啊~沒掩飾藏在心的“小趣味”。只顧想著這一頭，猛然抬眸，才發覺隋的眼神大變。

戒尺“嘩”地一聲跌落在地，染轉就要逃走，在跟隋玩兒什麼游戲呢？還記不記得自己進來的初衷是什麼？

隋俯撿起戒尺，大步上前攔住染，狎笑地說：“打完人就要溜走？”

“不行啊？難不你要還回來？”染梗著脖頸，“讓你打我個手板好了。”

“打手板？”隋笑意漸深，眸脧向的后，“我要打另一個地方。”

“不行！”

“為何不行？娘子適才打了我七八下戒尺？我只還一下意思意思。”

說著，隋把染帶回到銅鏡前，和他剛才的位置對調過來。染面紅得滾燙，本不敢抬眼看向鏡子里的自己。

“隋~”吭吭唧唧地道，“別鬧了，我進來本是要罵你一頓的。”

“罵我什麼？”隋湊到耳際邊，溫熱的氣息撥弄的直往旁躲去，“你自己干的好事，天天使喚水生、郭林他們來我這里要錢。有本事你自己管我要啊，你這個人壞了！”

“啪！”隋拿戒尺在屁上輕輕打了一下，“我壞麼？”

“隋！”染回頭氣鼓鼓地瞪著他，“我跟你拼了！”

二人自里間臥房嬉戲到明間敞廳，隋哪敢還手，不過是變著法地引來捶打自己。

“哎呦~”榮旺推門先蒙住眼睛，“小的進來的不是時候！”

“怎麼不敲門？”隋忍笑，佯裝鎮定道，染早難為地躲到他后去。

“小的敲了半天，您沒回應啊。”榮旺側過大半個子，訕笑道，“這不是實在沒奈何了嘛？”

“又找夫人干什麼？”

榮旺嘆了口氣，說：“我們在大興山上遇見東野小郡主，不知吃錯了什麼藥，樹不讓我們伐，野菜不讓我們挖，連畜糞都不讓我們撿。郭將跟他們發生了口角，水哥兒要小的回來支會侯爺，問這架打還是不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