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祿去了。

方醒站在外面，聽著薛祿的孫子薛詵在轉達他的話。

“……祖父說自己于國無益，只是大明如今的外患雖說看似了，可都離得遠，大明鞭長莫及，容易養虎為患，所以要時時盯著，自家也不可懈怠……”

方醒點點頭，“節哀吧，有什麼需要做的，盡管說。”

薛祿的長子早逝，薛詵作為第一順位接班人早就在皇帝那里過了明路，所以薛詵此刻就是武侯府的當家人。

薛詵突然落淚，然后微微偏頭過去，強忍悲痛道：“祖父說曾祖父當年從陜西遷徙過來，在薛家島開辟了薛家的源頭，他排行第六，最得曾祖父的寵，如今一朝去了，他想……他想葬在島上，葬在曾祖父的……”

他突然失聲慟哭，方醒拍拍他的肩膀，眼睛有些發熱，說道：“好。”

“大爺，宮中有人來了……”

宮中來的是曹斐，算是方醒的老人。

曹斐疾步而來，見到薛詵之后就說道：“陛下心中難，已經停了政事。陛下說了，武侯當得起忠武二字。”

薛祿才去，皇帝就說當得起忠武，這就是謚號。

能有這般恩寵的，在大明沒幾個。

薛詵跪下謝恩，曹斐安了幾句，然后和方醒一起出了武侯府。

“陛下說老將們越來越了，許多老將從洪武年間就在為大明廝殺，所以要敬重，要厚待。”

對于皇帝來說，傷只是暫時的。

而老將們的離去，這是吐故納新，換上來的新人則是皇帝的心腹。

就是這麼新老替著，帝王的威權漸漸的被鞏固，漸漸的被加強。

方醒點點頭，然后走進了暮春的微風里。

薛祿是老人，而他是新人。

這就是時代。

大時代！

回到家，小白正好要去廚房看晚飯，無憂帶著珠珠也跟著起哄，說是要看花娘做飯。

“去吧去吧！”

方醒笑瞇瞇的許了們，然后吩咐張淑慧準備東西，晚些讓平安送去武侯府。

“妾知道了，只是想著武侯也算是英雄一世，陛下那里肯定會有恩旨，也算是壽終正寢了。”

“忠武！”

方醒說了朱瞻基給的謚號，至于追封的話，大抵就是國公。

“忠武啊！這個謚號可不多見。”

張淑慧有些羨慕，方醒也習慣了這種不同的觀念存在。

等他洗澡出來后，張淑慧突然說道：“夫君，土豆的事也該要著手了。”

方醒點點頭道：“此事你先別管，我這里有數。”

張淑慧滿眼幸福的道：“那時候他還是個小家伙，如今都大人了，等以后他親生子，咱們倆就是祖父祖母……夫君。”

“好，祖父祖母。”

方醒覺得有些別扭。

在以后的那個時代里，以他現在的年齡，按照普遍的婚齡，他的孩子才幾歲呢！

可現在眼瞅著再過幾年就要做祖父了，真是有些夢幻般的味道。

“結婚生子……咱們要慢慢的變老了。”

……

“本宮老了。”

太后坐在椅子上，小黑從外面跑進來，然后在的前搖尾。

太后俯它的腦袋，換來了更熱烈的搖尾。

“皇帝很好，太子也不錯，本宮就算是到了地底下，見到了列祖列宗，見到了仁皇帝，也敢說大明昌盛，讓他們也可以含笑九泉。”

生機的季節里聽到這話，于嬤嬤趕勸道：“如今大明妥當，宮中也沒有什麼幺蛾子，娘娘您正好清福。平日里公主們也來，小皇子們也來，這便是祖孫同堂。等太子大了親生子，您可就是老封君了……錯了錯了，老封君哪有您這等福分，您啊！這是福氣滿滿的，還福澤子孫呢！”

太后搖搖頭道：“太子是個好的，而且還機靈。端端有大姐的模樣，明月也不差，只是玉哥看著有些羸弱，孫氏那邊要提醒提醒，別太養孩子……還有婉婉。”

于嬤嬤笑道：“長公主的事不是定了嗎，那個李維年紀輕輕就是舉人了，也就是比興和伯年輕時差一些，長公主托付給他倒是合適，只是他那個老娘有些尖刻，得人告誡一番。”

太后點點頭，說道：“此事要著了，婉婉那邊……本宮知道不想離了宮里，可姑娘大了就得要嫁人啊！”

于嬤嬤笑道：“這日子就是過出來的，只是要謹防不堪的那種。”

于嬤嬤暗示的是趙輝。

趙輝這個名字如今在皇室了忌，寶慶公主的遭遇更是讓皇室大為惱怒，所以在為以后的公主擇婿時都加強了審核。

太后的神微冷，說道：“皇帝不是說要讓公主的婚嫁些規矩嗎，若是再有不識好歹的，那也就別怪言之不預了！”

想起了婉婉，不嘆道：“婉婉最近幾年越發的孤僻了，幾個孩子里面，最讓本宮擔心的還是，所以出宮之后，要讓人盯著。若是對婉婉不好？ 那本宮可不會吝嗇迫皇帝。”

于嬤嬤說道：“娘娘一片慈母之心，公主定然會把自己的日子過好。”

太后點點頭，看著外面說道：“夕了，看著真。”

夕揮灑在皇城之中，和的金黃無不在。

幾片云彩就在邊上，邊緣地帶被染了黃，格外的絢麗。

夕也照在了婉婉的寢宮外面。

兩個宮在嘀咕著，可公主說了要休息，不許打擾，就沒敢去叩門。

……

夕過窗戶和薄紗投了進來。

長長的眼睫了一下。

那雙眼睛緩緩睜開。

漠然。

揭開了被子，然后緩緩坐了起來。

夕雖然麗，但帶來的卻是冰冷。

室的溫度在緩緩下降。

婉婉仿佛沒有到寒冷，緩緩的穿了裳，然后站了起來。

的目緩緩轉，最后定格在了那個木箱子上面。

木箱子原先是裝服用的，不小。

此刻那些服都在邊上堆積著。

婉婉走了過去，俯打開了箱子。

當箱子打開的一瞬，的抖了一下，眼神驚惶，就像是一頭迷路的小鹿。

的呼吸漸漸急促，臉卻越發的蒼白了，就像是一張白紙。

漸漸的平息了下來，然后看了一眼自己的床。

世界仿佛都靜止了，只聽到自己的心跳。

婉婉沒有猶豫的踏進了木箱里，然后卷曲著躺下。

的左手緩緩把木箱的蓋子拉了起來。

夕照在那只手臂上，手腕上的玉鐲子閃耀了一下，然后就被蓋子擋住了夕。

蓋子緩緩升到了最高點。

然后緩緩下落。

那張蒼白的臉上浮起了一抹笑容，就像是清晨綻放的花蕾上的那一滴珠。

“皇爺爺……”

蓋子緩緩放下。

最后一道隙里，那漠然的眼中多了一抹彩。

“方……醒……”

黑暗降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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