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惜奴靠在貴妃榻上,懶懶一抬手,宮人便忙不迭將尚食局獻上來的果子遞了過來,卻只瞥了一眼便隨手打掉了:“不和胃口,換。”
宮人不敢言語,連忙退下去換了新的,王惜奴的目這才過窗戶看向院子,那里正有宮人在冬日的寒風里拉扯著放風箏。
“別放了沒有?”
聞竹立刻上前回話:“已經有人去放了,花園,冷宮,連長信宮附近都有人。”
王惜奴滿意地點點頭,眼底極快地閃過一暗芒。
聞竹有些不明所以:“主子怎麼忽然想起來要看人放紙鳶了?這冬日里風大,再有經驗的宮人都不如春天里放的好。”
王惜奴笑而不語,不好,這胎保得辛苦,哪有心思看旁人放紙鳶?
這麼做還不是因為看見謝蘊放了,那個人明明得罪死了太后,如今卻能全而退,連皇帝被那般欺騙戲耍也還滿心滿眼都是。
這樣的人如何能不防?
抬手了肚子,雖然這個孩子是個孽種,可既然走到這一步了,那就必須扶持他登上皇位,這種時候絕不允許出現任何岔子。
所以謝蘊這放紙鳶不管是想做什麼都不會讓對方如愿。
只是這樣一個人還要自己手防備,不管怎麼想心里都惱怒得厲害,在發現幽微殿有異時就又傳了王夫人進宮,原本是想借母親傳個話,讓父親手理掉謝蘊的。
結果王夫人話里話外的意思卻是王家最近事繁多,讓這個作為兒的為父分憂。
王惜奴險些被氣笑了,在宮中一向被其余三家盯得的,既要防備旁人暗害這個孩子,還得費心思討好皇帝,日子本就過得十分辛苦,這種小事若還要來理,王家有什麼用?
王家事再多,有哪個能比保住們母子更重要?
可惜的母親在王家過了這麼多年都是蠢貨一個,滿眼都是夫婿兒子,對這個兒本上心,也不明白夫婿子嗣權勢再盛,也不如握在自己手里有用。
和王夫人又是不歡而散,最后只能自己手,可到底是忌憚殷稷的警告,并不敢明目張膽做什麼,只能暗地里這種手腳。
可即便如此,一旦了也足夠謝蘊喝一壺的。
冷笑一聲,抬手捂住了額頭:“本宮近日心神煩憂,母親為我算了一卦,說是宮中有邪祟沖撞,放這紙鳶能去去晦氣,宮中各可都安置了人?莫要讓邪祟沖撞了旁人。”
聞竹又應了一聲:“娘娘如今懷皇嗣,侍省不敢怠慢,宮中各都安排了人手,今夜娘娘可以安眠了。”
安眠?
王惜奴撥弄了一下宮人新換上來的果子,頗有些暢快地笑了一聲,今天晚上可睡不著,謝蘊一連放了三天的紙鳶,不管是在等人還是在等消息,今天晚上大概率都會有個結果,要親眼看著塵埃落定。
謝蘊的猜測和王惜奴如出一轍,如果謝淮安在京城,那今天晚上大概率會夜探宮闈。
原本是無比期待這一天的,可現在況卻完全變了,那麼多不知道哪里來的風箏,會把謝淮安引去哪里呢?
一旦找錯了地方,他還有命逃出去嗎?
靜不下心來去分析究竟是什麼人在暗地里對付,卻很清楚現在得做點什麼,不然就相當于是親手將謝淮安推上了死路。
可現在能做什麼呢?
仰頭看向天空,未時還未過,還有時間再放一個風箏,只要將風箏涂黑,謝淮安必然能認出來這是的。
可黑的風箏也意味著事有變,速速離京。
謝淮安一旦看見,就再也不會進宮了,到時候要怎麼辦?
難道要被困在這座院子里,直到徹底腐爛嗎?
百般掙扎,最后還是要以那幅樣子出現在殷稷面前嗎?
“謝蘊姑姑?讓我給您看看吧。”
廖扶傷忽然隔著門開口,謝蘊這才反應過來他還沒走。
“您請回吧。”垂下眼睛,語氣堅決,“我當真無事。”
似是意識到今天沒辦法說服了,廖扶傷嘆了口氣失地走了。
謝蘊卻坐在床邊遲遲沒,指尖不自覺掐進掌心,先前被風箏線勒出的傷口再次暈染出跡,頃刻間便滲了包著掌心的帕子。
盯著那紫黑的跡看了又看,終究還是閉上了眼睛,沒有時間猶豫了,即便不救謝淮安,也走不了,何必再搭上一個?蘇丹小說網
其實在的紙鳶被人盯上的那一刻,的結局就已經注定了。
“罷了,這就是命吧。”
踉蹌著起,未時未過,天卻已經徹底暗了,謝蘊又點了兩盞燈才勉強看清楚眼前,而后提筆飽蘸著墨,一點一點涂黑了那個素白的風箏。
“謝淮安,你一定要看見這個風箏,看見了就走吧……”
系好線,艱難地在冬日呼嘯的寒風和幽微殿狹窄的院子里搖擺穿梭,將那紙鳶送上了天空,怕謝淮安看不見,一直拽著繩子不敢松開,哪怕掌心裹著的帕子都被風箏線割裂也沒敢松懈分毫。
直到申時降臨,眼前再看不清楚一點事,才索著剪斷了線。
寒風凌厲,頃刻間便帶走了那支風箏,謝蘊在院子里站了許久才轉回了屋子。
洗漱更,靠在床頭閉上了眼睛,可意識卻清醒的厲害,耳朵也豎了起來,隔著宮墻和宮門聽著外頭的靜。
月上中天,萬籟俱靜,除卻打更聲再聽不見一異響,謝蘊仍舊靠在床頭,仿佛已經在這看不見盡頭的等待里睡了過去。
然而當清晨的照進窗戶的瞬間便睜開了眼睛。
天亮了,謝淮安沒有來。
謝蘊并沒能松口氣,因為不知道謝淮安是看見了的風箏所以避開了,還是本就沒能回到京城。
坐在院子里,盯著天空一不,直到巳時天大亮,另一支黑紙鳶遙遙自宮外升起,那顆提了一宿的心才算是放了下來。
謝淮安平安無事,也得到了送去的消息,這個風箏,是他的道別。
謝蘊朝天空輕輕擺了擺手:“堂兄,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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