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蘊以為自己沒在后院呆多久，可剛一進門就有些看不清楚東西了，不得不點了燈。

不多時送飯的宮人也來了。

“今日小年，廚房做了餃子，姑姑多吃一些吧。”

謝蘊有些驚訝，一半是因為竟然已經小年了，另一半則是許久都沒聽見人這麼心平氣和地和說話了。

打從和殷稷徹底決裂之后，宮里已經人盡皆知徹底失寵，哪怕是往這里送飯也只是板著臉丟下食盒就走，從未多說過一個字。

“你……”

側頭看了一眼，卻瞧見了一張悉的小臉，一愣：“秀秀？”

隨即惱怒起來：“不是說讓你別再來了嗎？你怎麼不聽話？！”

秀秀笑嘻嘻的，竟是毫不怕的發作：“沒人知道是我，姑姑快嘗嘗，我親手包的，姑姑你最喜歡的薺菜餡的，春天我在上林苑采的，曬干了一直留到現在呢。”

看著那張小臉，謝蘊邊的教訓有些說不出來了，無奈地了眉心：“之前告訴你的話你都當耳旁風了嗎？”

“最后一次了，我以后都不來了，真的。”

秀秀舉手保證，可謝蘊一見那眼珠子轉來轉去就知道這小丫頭在誆，可今天畢竟是小年，罷了。

“記得你的話。”

秀秀忙不迭點頭：“記得記得，姑姑快吃吧……”

提著食盒進了門，瞧見里頭點著燈燭微微一愣，卻也沒在意，忙不迭開了食盒，騰騰的熱氣瞬間冒了出來。蘇丹小說網

“還很熱呢。”

謝蘊也察覺到了，可以想象得到秀秀為了能讓吃上這一口熱乎餃子，是怎麼從廚房一路跑過來的。

心口發，越發不好說什麼，只能往里塞了口餃子，雖然沒能嘗出來什麼味道，卻仍舊點頭稱贊：“手藝越來越好了。”

秀秀捧著臉笑：“多虧我機靈，中午我包了一份送去給德春公公了，就想讓他嘗嘗咸淡，他倒好，竟然使壞不和我說實話，得虧后來鐘統領來了，齁的臉都變了，我這才回去重新調了餡，不然那種餃子姑姑你怎麼吃啊。”

謝蘊哭笑不得，薛京那哪里是使壞，只是心里有這小丫頭才不舍得辜負的心意。

話說回來，秀秀過了年就該十五了，也該知人事了，若是薛京當真有意，以他和殷稷的分，的確可以求個恩典將帶出宮去。

人給他看護著謝蘊也能放心。

唯有一點讓人在意，薛京畢竟是個……

“秀秀，事關以后你一定要慎重，”謝蘊終究不能替他們做決定，心里也憐惜薛京，所以只能以過來人的份勸諫一句，“若是當真做了決定，就不要顧及份世俗，要用心經營。”

別鬧得跟殷稷和我一樣。

秀秀卻本沒有聽懂，有些茫然地撓了撓頭：“姑姑，你在說什麼？什麼以后？我以后真的不來了。”

謝蘊失笑，知道現在聽不懂也不勉強，起去開自己的首飾盒子：“我忽然想起來有件東西可以給你……”

話音未落，胃部驟然一陣痙攣，意識到不好下意識去找痰盂，然而痰盂在室，本來不及進去，不得不快步走到門邊彎下了腰。

酸腐氣息彌漫開來，剛吃進去的餃子盡數吐在了地上，還混雜著一灘夾雜著臟碎末的黑。

秀秀愣了愣，回神后連忙去拍謝蘊的后背：“姑姑，你怎麼了？”

謝蘊推了推，并不想讓看見這些腌臜東西，然而這畢竟是門口，再怎麼遮掩秀秀只要一抬眼便仍舊能看得清清楚楚。

小丫頭果然看見了，抖著手指著那抹黑：“這是嗎？姑姑你是吐了嗎？”

徹底慌了：“不是說中毒是被人騙的嗎？皇上都把那個騙子殺了啊……怎麼會吐啊？”

謝蘊強忍下胃部的翻涌，心里無比懊惱自己沒能忍住，不該讓秀秀看見這些，這個小丫頭能照顧好自己就不容易了。

“不是，不是中毒。”

指了指杯盞，秀秀立刻給倒了溫水過來，等漱完口謝蘊才故作輕松地開口，“我好端端的怎麼會中毒？是嚨有傷才會吐，不妨事的，過幾天就好了。”

秀秀愣愣地看著，似是有些不知道該不該相信。

謝蘊板起臉：“連我的話都不信了？”

秀秀低下頭，一看就是言不由衷：“沒有，信的。”

謝蘊看得心，抬手了的雙丫髻：“真的沒事，之前那麼多太醫不是都來看過了嗎？要是真有事早就看出來了。”

這麼一提秀秀才想起來這件事，恍然大悟似的點點頭：“對，太醫們都來看過，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捂著口氣，又有些抱怨：“長信宮的人怎麼那麼狠啊，都過去那麼久了竟然還嚴重到要吐，我看看傷怎麼樣了……”

說著手去拽謝蘊的圍脖，卻被謝蘊一把抓住了手腕。

“姑姑？”有些茫然，“怎麼了？”

謝蘊抓著的手不敢松開：“沒，沒什麼，外頭看著已經好了，只是傷到了里頭，天氣這麼冷，別看了。”

秀秀不大死心：“今天其實很暖和的……”

“不提這個了，我有好東西給你。”

謝蘊直接當做沒聽見，快步去開了首飾匣子，當初南巡的時候大部分首飾都給了秀秀，邊僅存的幾件要麼是不值錢，要麼是謝家的舊，唯有這一件十分特別。

當初和殷稷定下親事的時候，母親怕是下嫁會委屈，特意花重金為打了一只鐲子，大周對能工巧匠極為推崇，尤其是子釵環，這鐲子便是出自大周最負圣名的巧匠之手。

鐲子上雕著如意紋，有白頭偕老，平安喜樂四個字藏在里頭，承載了母親對最好的祝愿。

只是再也用不上了。

將鐲子遞過去：“這鐲子旁人沒見過，若是日后你出宮做了家夫人，便戴著撐場子吧。”

秀秀不懂這東西的價值已經不止是值錢這個等級了，即便是知道也仍舊會選擇拒絕：“姑姑，我不要，你已經給了我太多東西了。”

“聽話，我困在這里也用不上，放著也是放著……”

態度強地將鐲子套進秀秀手腕上，推著人往外走了兩步：“天黑了，快回去吧。”

秀秀有些不愿：“天哪黑了，日頭還在呢……”

可外頭守門的侍也催了，無可奈何，只能應了一聲，收拾了一下食盒就出了門，路過門口時卻又看了一眼那黑。

嚨傷會有這麼多嗎……

抓著食盒的手越來越，卻什麼都沒說，影很快消失在幽微殿門外。

謝蘊松了口氣，作利落的清理了穢，心里卻多了幾分懊惱，被這突然的發作一鬧騰，都沒來得及問問殷稷現在的況。

罷了，不問就不問吧，反正他們遲早都會適應沒有另一個人的生活。